不过短短数日不见，华风看起来老了许多，他并没有整齐着装，只在内衫外披了件银灰大袄，面色憔悴，头发也白了不少，和之前正值壮年的形象相去甚远
容寻逸暗自念叨了声：“原来是真病了。”
“长源老弟，这是给我拜年？”华风朗首先开口，说话时肺部发出巨大的杂音，好像是风从破洞往里吹风的感觉。
“华大哥。”
李泌艰难地站了起来，他扶着容寻逸的手，将自己的重量很大一部分
放在了容寻逸身上，容寻逸却没什么感觉，大概是李泌真的过瘦。
“华大哥，我与你交好已经有几年了，一直将华大哥当作敬重的人看待。大哥病重，小弟不知，是小弟的错。今日之事，也可算作是小弟的错，希望华大哥不要放在心上。虽然我不比华顼公子大多少，但一直将他做小辈看待，希望他能学习圣人德行，将来前途宽广。但是，小弟与华顼公子之前，如今有一些恩怨需了，所以，希望华大哥，将华顼公子交出来。”
真难为了李泌完整的说完这段话，说到最后嗓子都快要发不出声了。
“长源老弟啊，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华风朗哈哈大笑，笑声凄惨似鬼，“你不曾娶妻生子，自然是不知这孩子就是你上辈子的债主，我那儿子再怎么不争气，我也终究是要保他的，何况，我连他做错了什么都还不知道。”
“华大哥……”李泌这回是真的说不出话了，他张着嘴尝试了很多次，没有用。
“长源老弟，我隐涧山庄有多少密道你又不是不清楚，派这么多人围着有何意思，撤了吧。”华风朗挣脱开近侍的手，往前迈了几步，“你我多年情分，别坏在了这件事上。”
“华顼公子现在正在府上吧，自己家被外人围着，自己却在里面当缩头乌龟，算什么英雄好汉？”
容寻逸见李泌没法发生，就替他说了。
“就是呀，算什么英雄好汉？”
“亏我还一直拿隐涧山庄当江湖上的圣地呢，真是见识到了。’
那些江湖人也开始对隐涧山庄进行恶意的揣测，并非华风朗如今的境遇不令人同情，而是韩子寞之前动员他们帮助李泌时将他们两人的爱情说得过于不容易，对于他们来说李泌和段洺昱的爱情故事更吸引人。一带才子和山野女匪的爱情佳话，在他们看来不可思议的爱情就这么神奇的发生在现实之中。怎能不令人精神振奋？
“说我可以，不要说我家。”
冷冽的男声从隐涧山庄内传来，众人的目光皆循着声源而去。隐涧山庄内走出已青年男子，身着蓝青色华美长袍，黑发简单束在脑后，五官虽然不算多么夺目，组合在一起却是惊人的和谐，给人一种独特的美感。男子的五官挺硬朗，身上却有一种邪魅的感觉，很淡，难以捕捉。
“华顼公子。”
李泌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他看见了华顼手中的擒凤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本就不该相信华顼，当时他和段洺昱躲进小山东以后，祖陵内发生着什么二人搜一无所知。出来以后严恨也被华顼送走了，所得到的所有消息都是华顼的一面之词，他们却选择了毫无保留地相信。
如今想来却是疑点重重，华顼何必急着先把严恨送走再去寻他和段洺昱，仅仅是怕他们阻拦？李泌自己也希望严恨和严庄能早日重归于好，没有理由阻挠的。
原来是怕严恨的叙述和他不一样。
华顼握着擒凤剑的样子，让李泌想起很多年以前他在某个客栈看到的一个儒生，背着一把木剑，似乎是因为长得瘦弱被其他客人一再嘲笑不会武功，最后那儒生在离开之前将所有嘲笑的人都杀了，他其实是个武林高手，受不了高名气给他带来的困扰才隐姓埋名，谁知总是被人嘲笑，才破了杀戒。
是谁呢，谁触及了华顼的底线，把华顼逼成了这样？李泌自嘲，总不会是我吧。
“李长源，你好快，这么快就想明白这件事和我有关系了。”华顼走到华风朗的侧前面，有些骄傲地说。
其实早就知道了，给你爹面子才没戳穿你而已。李泌在心中默默地回答，却没真的去跟华顼说话，他现在是真的发不出声了，嗓子太疼。
“想明白又怎样呢，你以为你带这么多人来就有用了吗，做你的春秋白日梦吧。孟九既然抓了段洺昱，就不会轻易放任。就算你答应了他想要的一切，他也会想办法榨干你身上左右的价值。更何况，你今天，显然没有去救段洺昱。”华顼对着李泌一个鄙视的眼神，“李长源，你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其实就是个怂货而已了。”
是啊，我就是个怂货。李泌没有一丝想要争辩的意思，他低着头像是迎接夫子的教诲。
“你们所有人，都把自己当正人君子，实际上呢，都是懦夫，是禽兽。是……”
“够了！”
从华顼出来开始就一直沉默的华风朗突然发生了，他伸出手想要给华顼一巴掌，却没施上力，自己险些没站稳。
“爹……”华顼捂唇一笑，“儿子这是在替你教训这群不知好歹的人啊，他们敢来我隐涧山庄撒野，我就敢叫他们有来无回。”
李泌的目光移到了那病擒凤剑身上，只一眼，李泌就觉得刺激万分，慌忙移开了视线，这简直是可怕。擒凤剑上的煞气过重，现在光是看都能激起人们心中的最阴暗的情绪了。
李泌摇头，看来华顼不是自己相变坏，只是没能抵住擒凤剑的诱惑，现在，让擒凤剑反噬自己的心魂了。
擒凤剑不可能认华顼做主人，这一点李泌很清楚。当年清翳道长死前曾经告诉过他擒凤主人应具备的条件，他发现严恨恰好是最最合适的人选，所以自己逃进小山洞之前，会让严恨跟着华顼，打得就是让严恨自己去把握这一份机缘的主意。
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