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你给我这个……”
“我现在就启程回嵩山了，这破地方，血腥味重，一刻也不想久呆。”法愚拍拍李泌的肩膀，算作告别。
“可是道长，已经锁城了啊。”
“锁城？我报你的名字，会出不去吗？”法愚道长看李泌的笑意更浓，仿佛是看自己的孩子出息了，“我走了，你帮我照顾好阿树，千万别让那个韩子寞接近她……唉，其实，那姓韩的，要是真心也不是不可，罢了，待阿树找到了她的亲生父母，让他们定夺吧。”
法愚一声接一声地叹气，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将颜树当自己的孩子看待。李泌认识法愚这么多年，法愚叹过的气都没有今天这么多。
“走了。”
……
很快就是除夕，从段洺昱杀死范姜，史思明的部队又安排了两次攻城。今天白天也有一次，打到傍晚时分才止。
李泌没去观战，将战场交给李光弼，他放心。
今日他只想和段洺昱一起过一个喜庆的除夕夜。
为了照顾段洺昱，李泌一直没离开段洺昱的房间，两人同吃同住（单纯地睡在一起），这可就哭了韩子寞，因为李泌根本没法照顾段洺昱，这两人又都不喜欢下人伺候，还得劳烦他将两人一起照顾了。
合着把他当下人使唤呢。
韩子寞一边忿忿地想着，一边往段洺昱屋里搬桌子，为了照顾段洺昱，今晚大家干脆就在她的房间内聚餐了。颜树在厨房内忙得火热，粗活重活都得他来干。
造了什么孽啊……
“韩兄，需要帮忙吗？”
容寻逸也赶了来，因为他如今借住李府，为了不失礼，李泌就将他一道请了。人多热闹，华顼肯定是要在隐涧山庄和华风朗父子情深，李光弼今晚又要防范敌军入侵，不会回来吃饭，若是不加上容寻逸，他们一桌也才四个人，怪冷清的。
李泌确实忘了从前他都是一个人过除夕的。
“不用。”坐在段洺昱床头看书的李泌翻了一页书，“他力气大，不累。”
不累你妹啊！
韩子寞想说力气再大做了这么多事也会没力气的好吗？灯笼他挂，绸缎他挂，地他扫，桌子他搬……怎么摊上这么个朋友，还特么装可怜糊弄他媳妇，臭不要脸！
“那好吧。”容寻逸于是负手站在门口，细细打量着房间内的装饰。
不得不说，有那么一瞬间，容寻逸误以为自己进了谁的新房，整个房间都被装饰得一片红，与院中的白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很喜庆，只是总觉得与李泌的风格不像罢了。
李泌该是什么样呢，大致来说，该是不食人间烟火，该是生长在云端，总之是不该和地上的东西扯上关系，如今这装饰，有些太不接地气了。
“好了没有啊！”
颜树匆匆跑进房间，挥舞着双手：“马上菜就端过来了！”
韩子寞刚把桌子摆定，见到颜树，忙邀功：“好了好了，你交代的事我能不好好办吗？”
颜树也不说满不满意，她装作检查的样子细细地用手抹了下桌面，还算干净，却没有夸韩子寞。在男人面前，要高傲一点，颜树想着，愈发摆出了傲娇的表情，可是殊不知，她比韩子寞矮上那么一大截，抬头嘟嘴的表情更像是在撒娇，看得韩子寞一阵心神荡漾。而且她今天特地换了朱红的新衣，映得她脸颊绯红，更勾人遐想，韩子寞只觉身体某处有些躁动……
镇静！这么多人呢！
韩子寞笑着去搂颜树的胳膊：“小树啊，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啊……”
“急什么呀，马上他们就端过来了。”
站在门口的容寻逸主动让出路，任一群端盘的下人鱼贯而入。
一盘盘精致菜肴被摆上桌，又有人摆上酒，韩子寞第一个把持不住，要伸手偷吃，被颜树一把打开。
“还不去扶长源大哥和洺昱姐！”
韩子寞无奈只得照做。
很顺利的，一顿算是团圆的除夕宴开始了。两位伤号紧挨着坐，颜树和韩子寞之间却好死不死隔了一个容寻逸，还真不怪容寻逸没眼里，真的就是颜树主动提出要他坐在旁边的。
颜树的手艺很好，这一点毋庸置疑，几人都不说话，专心于食物。容寻逸的兴致不大，简单尝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李兄，其实我有一个疑问。”
“问吧。”
李泌也放下了筷子，他和容寻逸刚好正对面坐着，二人又是相似的衣服发式，隔着食物上飘起的水汽，仿佛是在看另一个自己。
“我知道李兄智计过人，但是太原兵寡是事实，为何不向朝廷要兵呢。”
李泌愣了一愣：“兵力也没有到捉襟见肘的地步，只要能应付，就没必要麻烦朝廷，如今天下大乱，到处都需要兵力，朝廷其实也很紧张。”
“可是，以李兄昔日在灵武表现出来的重要程度，我相信只要李兄开口，要兵，不是一件难事，我们对付起这十万大军，会容易许多。”
李泌忽然觉得胃里翻天覆地地难受，可能真的是吃太急了吧。容寻逸对一切都不了解，怎么会明白他心中的想法。要兵，向李亨要兵，或许是从李亨同意让他来太原开始，他就有些莫名地不喜欢李亨了，但又不是真的不喜欢，好比小时候，两个孩子吵了架，各说一句“我不和你好了”一样。
“我喜欢做有难度的事情。”
李泌敷衍了一句，低下头认认真真地吃饭，想强压在心头的不悦。桌子底下好像是有人在扯他的袖子，李泌转头看段洺昱，段洺昱狡黠一笑，李泌读出她的意思是：“别不开心了，给你弄点好玩的看看。”李泌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听得段洺昱对颜树说：“小树啊，你记不记得那天你和我还有你长源大哥一起出去逛街，我对你说过些什么啊？”
颜树一头雾水：“你说了那么多我怎么记得啊。”
段洺昱奸笑：“关于我怎么管你长源大哥的啊，我不是教了你的吗？”
一直埋头吃饭的韩子寞收了收衣领，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