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范姜横起长枪，挡住了段洺昱的一刀。然而出乎他的意料，这一刀比起先前的那么多招，力道之大，几乎难以招架。且他挡住刀后，更多的力量不断喷涌而来，他的膝盖渐渐有些弯曲，横起的长枪位置也渐渐向下。
段洺昱心中更喜，不断地往手中用力，只要更多一点力气，劈开他的那枪身，劈开他的大大的蠢头……
“不好！”
城楼上观战的李泌、李光弼、容寻逸三人几乎是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段洺昱将所有力量、重心都放在刀上，是一招险招，且过于阴戾，一旦收不住势，甚至会被反伤。而以目前段洺昱的状态来看，很快她就会收不住了。
一直处于下风的范姜忽然露出了阴冷的笑容，他往后微微退了半步，侧身一转，将他的长枪先是往下再往侧面一收。
段洺昱一惊，整个人失去平衡，从半空跌落，好在她反应快，用刀尖撑住了地面，才没整个人摔在地上。然而不等她窃喜，身旁银光一闪，随后而来的是骨肉撕裂的声音，她低头看自己的腰，长枪深深地刺进去了。
大意了……
段洺昱一咬牙，想要后退。
范姜却笑得更加阴险，他右手手腕一旋，带动着枪身反转，那枪尖在段洺昱的骨肉里搅动，疼得段洺昱闷哼出声，手中的小刀也掉了下来。
“小洺！”
李泌见此情景，一时忘了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推开容寻逸就要拄杖下城楼。容寻逸眼疾手快，拽住了他。
“李兄别激动，小心腿。”
“小洺……”
李泌一时失去了语言能力，他平时不会如此慌张，只是因为出事的人是段洺昱，他唯一承认过喜欢的段洺昱。
“李兄别急，我下去救段姑娘。”
容寻逸说完，施展轻工，直接从十几米高的城楼上飞身而下。
远处的叛军们只见远远地，天边有一白衣男子乘风而下，仿佛谪仙降临。
真的好像谪仙，好像李泌……
段洺昱望着降落在自己不远处的白衣男子，竟然笑了。
因为剧痛，她现在有些轻微地神志不清，眼前有些花，还有一些黑色。段洺昱想起一个很黑的夜晚，李泌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抱着她躺在他们的床上，一整夜。
不知何处来的力量，段洺昱伸手握住了范姜的枪身，一把将它从自己的身体里抽出。
伤口处汩汩地往外冒着血，体内的力量飞速流失着，但流失的力量很快又被新的力量代替。段洺昱觉得自己好像不是自己了，已经没有知觉了，但还是想战斗，不知道为什么。
“在下来帮你……”
容寻逸走近，伸手想将段洺昱护在自己身后，却被段洺昱粗鲁地推开。
他不是李泌！
“滚开！”段洺昱粗着嗓子，“都给我滚开！姓范的杂种，我要杀了你，我答应过会杀了你！我就一定要杀了你！”
而城楼上站着的李泌，如今觉得双腿都是软的。
小洺，你不要逞强。如果可以，李泌一定记得要在段洺昱出去迎战之前告诉她这句话，不要逞强。在此时此刻他有多想飞身到段洺昱身边扯着她的耳朵告诉她这一句话。
场面忽然就静了。
从段洺昱吼出这几句话起，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范姜也有些被段洺昱的气势吓到，明明是一个受了重伤的人，怎么还能发出那样的怒吼，好像是一直沉睡的狮子被打扰了。
但是，再怎么样也是个受了重伤的废物。
想到这，范姜提枪：“爷爷今天就取你狗命!”
“谁取谁的命，还是用刀枪来说话吧。”那一刻，段洺昱眼中没有范姜，只模模糊糊看到一团光影。她捉摸不透，只有飞快地出刀砍动，只要还有力气！
“受死吧！”
段洺昱吼完这一句，将短刀送进了范姜的心口。
范姜瞪大了眼，他刚刚一枪挑开了段洺昱的头发，段洺昱的黑发披散的一瞬间，他失了神，失神的一瞬间，他败了。
胸口剧痛，范姜再看段洺昱，见她那一张苍白笑脸被披散的黑发掩映着，脸上还有溅起的红色血珠，一双黑色眸子深不见底，仿佛地狱中走出的女鬼。
真的是女鬼吧，不然他刚刚又刺了她几枪，她怎么会毫无知觉，还是像疯了一样乱砍乱劈，倒也逼得他力不从心。
段洺昱的嘴角几不可察地上扬，从未有过的鬼魅红色。她握着刀，沿着范姜胸口一路下滑，遇到阻力，便知那是范姜的骨头。
范姜还未死透，却也只剩一口气，由着段洺昱的刀肆意分割他的骨肉……
范姜死了、范将军死了……
对于叛军来说，这无疑是一件天大的事。原本还整肃有纪的军人们纷纷表现出溃散之意，李泌的设想也算是达到了吧……
段洺昱松开手，再也没有力气支撑，直直倒下，好在容寻逸提早有准备，扶住了他。
“李将军，善后工作就留给你了吧。”李泌望着段洺昱，喃喃道。
……
段洺昱半夜醒了。因为屋里没有点灯，她以为身边没人，又继续睡，到早上时才醒过来。确切地说，是在凌晨，天才亮的时候，淡淡的光透过窗子照进来的时候，她醒了。发现一个人趴在她的床边，睡着了。
“李长源？”段洺昱开口，很轻很轻地叫了李泌一声，以为李泌睡死了，不会醒。李泌却猛地一抬头，说：“我一直没睡着，就是想试试陪你睡是什么感觉。”
他说话比平日里温柔很多，没有了那种冷冽的感觉。
段洺昱想伸手摸摸他的脸，一动，却全身都痛。她才想起发生了什么，好像是和那个叫什么范姜的人动手，受了重伤。
“我没有耽误你事吧。”段洺昱有些忐忑，她出事不利，差点死在对方手里，李长源可千万别生气了。
“没有。”李泌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一手抚上段洺昱的额头，将她额前的细发都撩开，“你吓死我了知道吗，没事不要逞强，逞强会死人的。”
“我没有逞强，我答应了你的，我答应了你就肯定会做到的，不然你以后不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