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韩大侠。”
李泌习惯了韩子寞如此，直接忽略了他的不满，问那几个依旧面色潮红的士兵。
“怎么样，你们没有露陷吧。”
“应该没有。”老大挠挠头，“不过我看那账房先生也没什么反应，会不会是我们装的不像啊。”
“你们很好，都回去找李将军领赏吧。”
李泌淡淡道，他本来也没指望凭这么一出戏就骗过宋观。能做细作头目的人，想来都是不容易被迷惑的。
让那几个士兵离开以后，李泌就让韩子寞送他去城门口。韩子寞对此是千万般不愿意的，他本来今天都和颜树约好了，一起去逛街——虽然没什么可逛的。
“韩子寞，你不是号称大侠吗，容寻逸，你跟他交过手了吧，怎么样，看得出来是哪一路的吗？”
“看得出个屁，完全不按套路来，妈的肯定是什么邪门歪道。你跟他关系很好？”
“不熟。”
李泌偏头：“看来我有必要考虑换一个保镖，你打不过他，我带着你去见他，是不是不太安全。”
“你去城门口是为了见他呀？”韩子寞撒开推轮椅的手，“那你自己去吧，我可懒得推你。”
“好吧，不勉强了。”
李泌双手搭上轮椅，装作很吃力地一点一点推着，推着，渐渐离韩子寞有了一些距离。地上积雪未消，韩子寞看着那个坐着只有一米出头的男人背影，骂了声娘，又只有追上去。
“老子怕了你了，我推你还不行吗？”
“下次再这样，你就失去我了。”
李泌调笑道，计划如期进行，他心情很好。
“华顼那边应该也已经在行动了，今晚就能将这群人一网打尽，当然，很需要你的江湖势力。”
“狗屁江湖势力。”韩子寞勾勾嘴角，明显地有些得意，“几个刚好在太原的不熟兄弟而已，今晚哪里发生混乱，他们都会在附近待着。江湖上的手法，瞒不过他们，比你们派兵捉拿快多了。”
“那谢谢你。”
“不是吧，你刚是在跟我说谢谢？”韩子寞表示受宠若惊，“我今晚上回去要烧高香拜佛，你这得折我多少年的寿啊？”
“不管怎么样，都要谢谢你。”
李泌说得极其认真，他不像韩子寞，并不喜欢开玩笑。他说感谢，就是真的很感谢。
一向喜欢嘻嘻哈哈的韩子寞，忽然就安静了很多，直到二人到城门口，都没有再说过话。
容寻逸等在一家茶摊上，城门口的茶摊生意一向很好，哪怕人们再怎么因为战事而慌张，走在雪地里，冷的瑟瑟发抖的时候，总会想起进那个有些破烂的茶摊喝杯尝不出味道的热茶，暖暖胃。
而像容寻逸这样一身白衣，衣着讲究的清朗公子坐在破茶摊里，总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李泌一进来，这违和感就更严重了。
“李兄。”容寻逸见李泌来，微微点了点头，他的一举一动都散发着一股贵族气质，谦逊，但绝不是谦卑。
“让容兄久等了。”
“没有啊，我也刚到。闻到茶香，进来坐坐。”
“茶香？”李泌皱眉，他怎么没闻到。
“李兄是富家出生吧，所以可能不喜欢这些民间的茶味，虽然都是粗制的大碗茶，但是香在清朴，自然。雪天里，这种大碗茶的苦香味和雪味混在一起，很妙。”
容寻逸只说很妙，没说妙在何处。李泌认真想了想，他还真不算是富家出生，祖上是有阴功，但是到他这一代，朝廷的恩宠已经少了。若不是幼年时曾得上皇垂青，他李泌也就是个穷书生。
正在此时，掌柜的端着两碗热茶上来了。
韩子寞很不客气地端过自己那一碗就要牛饮，刚喝下一点就觉得烫喉咙，又吐了出来。李泌好笑地看着他，一脸地幸灾乐祸。
“韩大侠，真是豪爽。”
容寻逸是读书人，读书人秉承的是以礼待人，别人有优点要夸，没有优点制造优点也要夸。所以现在他是忍着笑夸韩子寞。
那茶端上来时还冒着白气，韩子寞也不冷冷就往嘴里送。
“真冷啊……”容寻逸手捧着茶碗，抬头看白色的雪地，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李兄，今晚会死很多人吗”
冷风嗖嗖地往这破茶铺里灌，李泌也捧起茶碗，淡淡回了句：“是。”
“是李兄的手笔吗？”
“是。”
“有时候不知道是夸李兄聪明，还是骂李兄残忍。”容寻逸叹了一口气，神色惋惜。
李泌并不回答，顺着容寻逸的目光去看他看的那块雪地。并没有什么好看的，白色的雪，下面掩盖着黑色的世界。
“那李兄，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容寻逸忽然回头对着李泌一笑，“我还算会点武功。”
李泌点头，他来就是为了找容寻逸帮忙的。
“今晚我们是真的会派兵出城，五百人，提前埋伏在敌军的必经之路上，明日袭击敌军。我和李将军希望容兄可以前去指挥。”
李泌说完这些话，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就是此事吗，我可以啊。”
“可是……”李泌蹙眉，“容兄想好了，五百人，偷袭敌军，几乎没有生还的几率。”
“如果不是这么难的任务，韩大侠不是也可以的吗？”容寻逸又笑了，两只眼睛眯成缝。
“谁说很难的？”韩子寞拍桌，“我也可以去啊，小长源你干嘛让他去，你们不是不熟吗？”
“正是因为我们不熟，所以李兄不用在乎我的生死。”容寻逸摇摇头，“我一直以为李兄心里没有感情，其实心里还是有重要的人的。算了，我就帮李兄这个忙，正好，很久没有开杀戒了。”
李泌听着容寻逸的话，忽然有一种负罪感，容寻逸的话不错，偷袭敌军的指挥人选，本来是韩子寞和段洺昱中一人，李泌想让他们中任何一个人涉险。
说到底，还是自私。
“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容寻逸站起了身，准备要走。
“准备好武器就够了。容兄，你其实可以拒绝。”
“李兄开口，岂能拒绝呢。”
“那…容兄可有什么要托付的……”
“李兄，你真的盼着我替韩大侠去死啊？我才不会让你们如愿呢。”容寻逸偏头一笑，“李兄，我会活着回来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