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弼忙替李泌抚背，轻声道：“李某也不是想要得个险招一劳永逸，只是求胜心切，想从先生处得些启发罢了。都是大唐的臣子，我自然是盼着大唐好的。”
常听人说，李光弼是个暴脾气，此刻见他如此放下姿态，李泌也消了气：”那李将军呢，目前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李光弼斟酌一番，道，“照理敌军来袭，我方应修城自固，但李某认为，太原城方圆四十里，叛军将至而动工修城，是未见敌而先使自己陷于困境。所以，正头疼呢。”
李泌思索一番：“李将军说得有理。不如率领军民在城外挖掘壕沟，并做几十万个土砖坯。等到史思明的大军攻打太原时，你便命令将士用土坯修筑营垒，哪里被损，就用土坯补上。”
李泌这主意也不算多新巧，只是李光弼一时没想出而已，经李泌一提点，不由展露笑颜：“先生可真聪明。”
“哪里。”
李泌谦逊一笑，算是回应。
二人都放开了些，开始讨论部署。李泌对太原并不熟悉，李光弼每每说到一半，都要停下解释半天。二人这样交谈，很是费力，但二人交谈地愉快，都不觉疲惫。
“李长源，你看谁来了？”
段洺昱的声音忽然传来，二人皆是一惊，而李泌在些许惊吓之后，竟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嘴角。
段洺昱抱着一条小白狗踏入大厅，献宝一般将狗塞进李泌怀里。
那小白狗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盯着李泌，还不时伸出爪子扯李泌的衣领，可怜兮兮的样子。
“这是……”
“那条小灰狗啊，想不到吧，它居然从那破地方跑出来了，而且这么巧就跑到了你的院子里。我看你没回来，就给它洗了个澡，居然这么白！给它重新起个名字呗，它又不是灰的。”
李泌“哦”了一声，淡淡道：“那就叫小白吧，长大了就叫大白。”
段洺昱：“……”
二人并不觉得这番对话有何特别，一旁的李光弼却露出了迷之微笑：“李某也不想打扰，但还是告诉李先生一声，这不是狗，是狼，而且是传说中的白狼王。”
段洺昱不敢相信，这看起来软软的萌萌的小兽，居然是狼！
李泌搓着小白的头：“我知道它是狼，所以想养着防身。”
他的手指纤长，骨节分明，拨弄小白毛发的动作又那般撩人，惹得段洺昱忽然很想把小白揪起来打一顿。
“你怎么认出来的啊？”
段洺昱还是想知道，她在山上生活那么多年，其实没见过狼，但料想应该是极其凶猛的，李泌怀里这只，分明没什么攻击力嘛。
“很简单啊。”李泌漫不经心道，“狗有的时候会像狼一样嚎，但狼不会旺旺叫对不对？”
有的话，普通人说起来并无其他，而像李泌这样严肃惯了的人说起冷笑话，着实让人尴尬。
李光弼手搁在嘴边，咳了一声：“天色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李先生和姑娘了…”
“可我还有事。”李泌冷冷打断了李光弼的话。
“李先生还有何事？”
“你们缺将士吗，我给你们推荐两个。”
“哦？”李光弼挑眉，太原正缺良将啊。
“她，还有华顼公子。”
“这……”
李光弼苦笑，李泌这不摆明了给他出难题吗？华顼公子是出了名的纨绔，怎么会愿意上战场，就算愿意，他也不敢派啊，万一出了什么，隐涧山庄还能让他好过？
再说段洺昱，女的！虽说女将军不是没有，但李光弼也怕段洺昱出事了，李泌和他过不去啊！
“就这么定了，到时叛军第一笔叫战，一定要让我们小洺先出场。”
段洺昱也一拍胸口，信誓旦旦道：“派我，看本大…本姑娘不把那群人打的落花流水！”
“好…吧。”
李光弼默默在心里感叹了句：李先生你可真舍得，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都舍得往战场上扔。然后借口军务繁多，告辞了。
李光弼一走，段洺昱再也顾不得礼数，直接从背后抱住了李泌：“半天没见了，想不想我？”
如果是往常，李泌定会一阵脸红，忸怩道：“小洺别这样…”“小洺放开，这样不好……”
然而现今他闭上了眼，任段洺昱抱着自己，并不开口。
“你怎么了？”
段洺昱松开手，走到李泌面前，半蹲着，捧着他的脸：“不开心？”
何时开心过呢？李泌睁开眼，眼中隐隐有血丝，他又问了段洺昱同一个问题：“小洺，要打仗了，你怕不怕？”
“不怕啊。”段洺昱眼神诚恳，“大不了贱命一条嘛。”
“我有点怕……”
李泌抚摸小白的手停了下来，他声音低沉，似是回忆起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不喜欢战争，却一手促成了战争。”
段洺昱想起那日李泌告诉她的秘密，才明白李泌这些日子过的有多压抑，有时候，一个人太过爱负责任，也是很累的吧。
于是段洺昱狠狠地捏了捏李泌的脸，在他苍白的脸上捏出了几道红痕。
“别想那么多啦，我们肯定会赢的，有我啊！我很厉害的！”
“嗯，我们会赢的。”
许是段洺昱笑得太明媚，李泌一时也失了心神，或许前路崎岖，但是有她陪着，会好很多吧。
只是不知道，她能陪他多久。
“好啦好啦，别忧郁啦，我最烦你皱眉头。”
段洺昱退到李泌身后，推动轮椅。
“男人还是要有点男子汉气概才讨人喜欢嘛，你看你，病怏怏的，一皱眉就更弱了，所以只有我才要你。”段洺昱说着又伸手在李泌脸上一掐，“不过好欺负。”
李泌有些羞赧，但是想着段洺昱最近照顾他很累，不如就让她吃点豆腐，算是报酬了。看吧，他多大度。
这样想着，李泌竟自己笑了起来，只是浅浅勾唇，笑中却流出浓浓的幸福感。
他闭上眼，想休息会儿，迷迷糊糊间听见段洺昱问：“晚上吃点什么？”
随便啦，反正段洺昱做出来的东西都不是人吃的。就在段洺昱以为李泌又不想回答她时，听到李泌若有若无的一句：
“酸菜竹笋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