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韩子寞，记不记得你昨天答应过要上阵的？”
“嗯？”韩子寞当着颜树的面总是很老实，听到要上阵却是兴奋地要蹦起。
李泌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想上战场，李泌自己每每在城墙上观战，总觉得胃中如翻江倒海，眼前一片猩红，飘入鼻中的全然是臭味。战争如此可怕，居然有人喜欢。
他想着，叹了叹气，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有些残忍了。
“你倒是说呀，我最烦别人说话说一半了……”韩子寞急的快要上墙。
“史思明如今有他烦心的事，短时间内不会大举攻城，我们如今被围困，物资补给不如他们，他们可以拖，我们却可以。”
听到此，李光弼点点头：“粮草武器虽然不缺，但也算不得丰厚。若是他们跟我们玩持久战，围上个一年半载的，我们还真吃不消。不过，以我对史思明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如此。”
“的确，史思明虽然年纪不轻了。但是为人还是有年轻人的激进之感，眼下他手握重兵，只要死围我军，我军早晚溃败。但是他接连败在将军手上，视将军为死敌，加上叛军想要尽快地打下朝廷，所以他势必要打攻坚战。”李泌将一切细细讲来，很直白，连段洺昱这等粗人都听得懂。
“那先生是想做什么呢？”
“为将者心思浮躁，手下也不能幸免。他们接连几日攻打我城，未曾有所斩获，相反的，一员猛将死于我军一位女将之手，他们急切地想要赢，总也赢不了。那个现在暂时替史思明管理军队的副将，近日一定常常被史思明辱骂吧。史思明心情不好，军队连连败仗，便会拿那副将出去。如今这副将，不会放过一切打胜仗的机会。”
“我们不会给他机会的。”
李光弼说话间，狠狠地握紧了拳头。
“不，我们得给他一个机会，而且要将机会送到他的眼前。”
“李先生，是想诱敌？”李光弼皱眉，眼下他们形势大好，并没有必要做这些。眼下城中细作之事尚未解决，不宜对外大动干戈。
“算是吧。”李泌用筷子沾了点儿水，在桌子上画了起来。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前两日斥候回报，说是敌军的粮草将在后天运来，那个副将会率人从这条路过去接引是吗？”
李光弼靠近看了两眼，李泌画的是太原城外不远的一条小道。史思明选这条路的用意大概是，周围没有多少树木，不容易被埋伏。
“先生想劫了他们的粮草？他们有人接引，我们也很难派出大队人马绕到他们的后方去劫粮草。”
“可若是，我们的军队可以绕远路呢。”
李泌画了一个极大的弧度，从西侧绕过敌军大营。
“这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我们的人不能派去太多，否则会被发现，对方几万大军，吞我们千百个士兵很轻松。”
“不需要很多人，对付运送粮草的军队而已。”
“那副将的人马呢，要赶在他们之前赶到那地方埋伏吗，不太现实，周围没有太多树木，不方便隐蔽。若是我军抢了粮草，必定有人员伤亡，这个时候若是那副将的军队赶了过来，我军怕是不敌。”
“这就要看韩大侠了……”
李泌往后仰了仰身子，玩味地看着韩子寞。
“干嘛，你要我率一队人人马去半路劫杀，还是把他们引开？我觉得直接劫杀会比较容易，是吧？引开太难了，那副将肯定不傻，看得出来是调虎离山之计。”
“不，只有你一个人，没有一队人马。”
李泌轻描淡写地一句，惊得在场所有人说不出话来。韩子寞功夫是很高不错，但是也不可能一人力敌几百甚是上千人，何况那副将既然如此地史思明赏识，武功也不会低到哪里去。要是让韩子寞去诱敌离去，要是被追上，韩子寞还不得被乱箭射死。怪不得韩子寞总说李泌狼心狗肺，莫非真的连挚友的性命都不在乎。
“我感谢你如此信任我的武艺，所以，本大侠决定替你去引开那副将了。感动吧，流泪吧，让本大侠看到你的诚意吧……’
“韩大侠，冷静啊……”
眼看着韩子寞又开始发疯，那赵家三兄弟忙拉住他，有时候盲目自信也是找死啊。
“我既然敢让你去，自然是替你想好了后路的。韩子寞，你之前来过太原，在这周边应该晃过不少次，你还记得这条路附近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韩子寞皱眉，某些快要被忘却的记忆又涌了上来。他曾经，在这条路附近，一个小山谷里，和一个漂亮的尼姑……不可描述。不能想！韩子寞偷偷瞄了一眼颜树，好在颜树一直专心吃饭，对李泌等人所议论的事没有半分兴趣。这才是乖媳妇该有的样子。
“有一个小山谷。”
“山谷有什么隐蔽的出口吗？”李泌接着追问。
“有……”韩子寞咬咬牙，“有一个山洞，洞内有一条小道，小道里面可以把入口锁死。”
“我会派一小队人提前藏在山顶，你将副将那队人引进山谷，自己想办法逃进小道，剩下的事由他们来做。”
“我猜，你是要火攻！”
韩子寞指着李泌有些兴奋地喊道。
“不错，火攻。”
这在李泌看来有些残忍，他见过人被火活活烧死的模样，从嚎啕大叫，哭爹喊娘到毫无意义地抽搐、静止不动，从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团焦黑。
李光弼原本一直认真地听着，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般：“不对吧。那副将又不曾见过韩大侠，为何要为了韩大侠一人放弃去接应粮草呢，李先生说副将渴望立功，抓住韩大侠算是什么大功？”
“抓住他当然不算，若是抓住我呢。”李泌勾唇，“那日范姜来叫战，我一直站在城楼上，将军身旁，应该能让那副将明白我的地位了吧。韩大侠——”
李泌又拖长了尾音，语意明明满是嘲讽，韩子寞却摸着胸口一脸惬意：“不要停，就这么叫——”
李泌懒得跟他计较：“你不是很喜欢装我的吗？再装一次呗，你连我的死对头孟九都能骗过，忽悠一个只远远看过我一眼的副将，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