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左二人还没从惊愕中回神，其他臣子们已经开始请陛下收回成命了，扑扑跪倒一片。
唐珩眼也没抬，“二位怎么说？”他这么一问显得极好脾气极民主。
沈、左二人绷着脸对视一眼，难得的一个鼻孔出气，齐呼：“臣知罪，请陛下息怒。”
唐珩笑了，微扬起脸挑动眉峰，好商量地说：“也是，天气热了，二位也非四脚发达的小儿，互搏确实有碍观瞻。”
他如此说，让人以为是收回成命了，有些官员松了口气。
沈、左二人就着低头躬身的姿势互相瞥一眼，都明白陛下不会这么简单放过他们的。
果然——“这样吧，二位回去后，就写一百条对对方不满意的地方，明日呈给朕。”
“陛下、”
“那你们是选互搏一个时辰？”
“……”沈、左二人：无语凝噎。
“散了吧，忙了这几日，朕乏了。”
不给众人说话的机会，他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转过后殿，走了。
留下一殿大臣面面相觑，都憋了满腹苦水，等着陛下走远了好互相吐一吐。
……
站在太极殿外，左相抬手遮遮太阳，朝后退了退，站在檐下，一脸‘江山不改人易老’的惆怅。
路过的大臣们都留下一句“相爷节哀”，而左相只是点点头，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末了帝师走出来，停在他身旁，也看向远处清亮天空。
左相轻叹：“陛下大了，管不住了。”
帝师微哂：“没想到相爷大人还有此等雄心壮志，竟敢管陛下。”
左相回想当年：“他三岁的时候，先帝思念亡后，成日也不管他，他就到我府上黏着我，跟左白争抢，左白踩过的石子，他都要蹦上去踩一脚，归为己有。霸道，但是什么都不藏着。”
帝师建议：“你是有‘带孩子瘾’，赶紧催左白娶妻生子，你就有孙子带了。”
左相愁眉苦脸：“沈守正你个不顶用的老东西。”
帝师沉吟：“你看我家四姑娘配左白如何？”
“滚，痴心妄想。”
“呵。”
左相彻底转过身面对帝师，很是不满地质问：“陛下怎么会想到这损招的？”
让两个加起来快百岁的朝廷重臣写出一百条对对方不满的地方，这种方式似曾相识——多少顽劣子儿时都被启蒙先生这么罚过！
换帝师沉默了，他想起来有一年，他晚到了学堂一刻，一进去就看到小太子头戴战盔，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双脚踩在桌上哼哼哈哈，底下跪了一排的太监侍卫。
当时顾家的顾靖小子人小志气大，性子也拗，愣是直挺挺站着不跪。
小太子就蹦下桌，那盔甲大得盖住了他的下巴，他很是潇洒地一手扶着，一手提着戒尺当剑，抵住顾靖，喝道：
“顾家小儿！见到本将军竟敢不下跪！”
“你是哪里的将军！敢不敢把手拿开？”
一个梗着脖子耍威风，一个梗着脖子不畏强权。
小太子一本正经地拒绝：“此盔太大，本将军把手拿开就看不见尔等了。”
顾靖：“你承认了，这就不是你的战盔！”
小太子扔了战盔，一声喝：“大胆！”
“你们吵醒我了。”
角落里左家的小子——左白不满地抱怨着。
外面，沈守正把这一场戏看个清楚，从三个小少年短短的交锋中，已经看透了三人日后的路。
这天最后，沈守正罚左白反省终日嗜睡虚度光阴的坏处，罚顾靖领会何为‘君子不当面揭人之短’。
至于小太子唐珩，罚他写下学堂里诸位同窗的可取之处，为的是让他看到臣民好的一面，日后成为一代爱民如子的明君。
最后小太子还如愿以偿的被丢进了军机营，和一帮人高马大的汉子一块儿训练。
待左白将人领回来时，小太子贵气漂亮的脸变得黑乎乎，一笑起来那口白牙简直闪了人眼。
一晃十年了，还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也算是学以致用。
左相：“本以为你我演一出戏，此事就能揭过去。没想到陛下这回铁了心要推新科。”
“如此不是甚好？”帝师想不明白他担心个啥，成日瞎操心。
左相摇摇头，递给他一个眼神，满满的都是‘你这种伪君子是不会懂我的担忧’的。
帝师：能不能好好说话？
左相：“陛下急于用人，更想培养完全属于他的有用之人，这是好事，说明陛下终于开始重视朝政了。但，此时内忧外患，你也清楚，西疆来者不善。我朝这边大兴变革，于外敌眼中就是破绽百出。唉……”
“你还是摘不净养孩子的认知，明年陛下就二十二了，贵妃若争气，明年陛下就要当父皇了。你别总拿担心孩子一般担心他。今天你我这下场还不足以说明么，别小看了陛下。”
左相很不高兴，“我怎么这么不愿意听你说话呢？他再大也是我养大的！唐似礼管过他一天没有？都说唐似礼疼爱他，他要什么依着什么，事实上那是懒得管！成天就知道对着康容皇后的遗像追思过往！”
帝师笑：“你是没有对着康容皇后的遗像追思过往，你是直接把她的儿子当亲儿子养。”
“住口！不许你亵渎康容皇后！。”
帝师半点不受威胁，慢条斯理提醒他：“你倒是也别一口一个唐似礼地喊，那是先帝名讳。”
“哼，滚吧，话不投机半句多！”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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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厨新研究出一例汤，贵妃尝了说是不错，比平日里多用了一碗。
暗香站在边上欲言又止，陛下这段时间忙于政务分身乏术。但是娘娘闲啊，陛下不能来，娘娘可以去啊，也该去看看陛下了。
陛下和娘娘好不容易关系缓和，日渐亲近了，可不能又生分起来。
想到这里暗香又是一阵心焦，裙摆下的脚伸出个头又收回去，内心纠结得很。
卿雪眼皮子都没抬，当没看到，从碗沿边瞄过去，暗香急得像犯了奶瘾的小猫似的小动作不断，看得人忍俊不禁。
等晾得差不多了，才招来她：“陛下还没放大臣们回家吗？”
【作者题外话】：//日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