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進大廳，說出如此震撼性的話題後，回到家迎接我的卻是異常的寧靜，覺得自己隨時都可能墜入昏眩，現在我只想躺在溫暖的床，雖然聽起來並不太負責任，可再多的事也請容我清醒時再提。
「我真沒想到妳居然對媒體說出那些話！?在長長的沉靜中，那一聲低沉嗓音確實讓我嚇了一跳。
「子漢。?
我將大廳燈開啟，只看見那個隨時會著火的背影，以及我不安的心跳聲。
「妳知道現在有多少人因為妳那些謊話，鬧得沸沸揚揚的嗎？?他按下電視，幾乎新聞的報導都傾向我較多。
「謊話？?我不敢置信那些話是從他嘴裡說出來。
「荷西，有時候我真想知道妳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可是每一次在我想要了解，妳的行為卻總是讓我無話可說，我只得努力配合妳。?
「你不需要配合我，而且我可以跟你保證，我對媒體說過的話全是真的，沒有任何謊言。?我還是耐心的回應。
「妳說的確實不是謊言，因為妳的確看到那些不該出現的東西，但是妳之所以會看到那些東西，原因只有一個！?子漢從沙發站了起來，轉過頭看著我。
「什麼原因？?我清楚他說出的話肯定不好聽，可是我仍堅持要聽下去，即使現在我已經累得連大聲的力量都沒有。
他沉默一會，才開口，「妳之所以看到那些東西，全是妳心理作祟，妳只是想逃避在妳身上那些罪惡感，可是妳怎麼也沒想到越是逃避越有可能讓自己陷入更可怕的深淵。?
我因為震撼而眼睛微微睜大，「所以你覺得我所看見的那個人是我的幻覺嗎？?
「妳老是說有個人想殺妳，是的，我也願意去相信有人想殺害妳這件事，可是在妳姊姊家的時候，我親眼目睹了一切，妳就像發瘋的以為荷娜並不是本人。?
「有些事情不是從外表就可以看出一切，就像果實有些看來並非想像中好吃……連這一點你都不能理解嗎？?我忍不住想讓事情更明朗化，既然我都敢在媒體前坦言一切，說實在我並沒有道理不讓子漢了解現狀。
他疑惑地盯著我，最後仍是搖頭道：「荷西，明天跟我一起去趟醫院，好嗎？?
「去醫院？?
「沒錯，我們必須在妳惡化之前看好一切的病因，妳只要相信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會陪著妳一起面對就行。?他上前給我一個擁抱。
也就是說，無論我說出多少可信的證詞，還是我甚至可以把那人抓到他面前，但也許是花盡我太多精神耗損而引發的症狀看來，從子漢角度看著我每一種形象，我似乎永遠就保持在重度被害妄想症的患者。
「既然你沒把我的話聽進去，我不懂，為什麼要我相信你說的話。?這一個擁抱只會讓人無比心寒，我用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說著。
「荷西……?他緩緩推開我，接觸到我的視線，他原先一張俊臉都扭曲了。
但，我不會就此妥協，就像那個時候我並沒有向死亡妥協一樣的道理。
「我不會去醫院，也沒必要承認我就是瘋了，如果你仍堅持要我承認，我們沒有必要繼續走下去，你知道，理念不合的夫妻最終都會走上的那條路。?我還是說出口，這些日子以來為了維護婚姻所付出的代價，已經將我逼到退無可退的地步。
我沒辦法靠著自己的意志力去撐起這個看似堅固卻一點也不牢靠的家，於是一切就如同未來的某一天一樣，我似乎知道我們的結局終會是相同，雖然過程並不一樣，可是那份痛卻是加倍的奉還。
「妳怎麼可以輕易把離婚這件事，說得好像跟妳一點關係也沒有！?子漢隔了好一段時間才回應我，像我這種不按牌理出牌的個性，也許他的震撼永遠比我來得大。
「我怎麼沒有關係了，追根究柢都是因為你，如果你站在我立場想過一次，我現在根本不會覺得活得這麼累，我努力過配合你的腳步?我喊回去，「可是看看我們現在，你還認為我們是夫妻嗎？?
「妳以為我就沒有努力過嗎？?
「我不知道，我根本看不出來你到底在努力什麼，也許你只是努力讓我看起來正常一點，努力避而不見好忽略我身上的殘缺吧。?我自嘲的說著。
「夠了，如果妳真的是這麼想，我也無話可說。?他的目光注視著我，渾身上下散布著一股彷彿絕望的氣息，好半晌才由他嘴裡說出，「如果妳堅持不去看診，我們就離婚吧！?
我望著他的背影，一種心寒而說不出口的怨氣在我體內燃燒著。我一個人站在大廳裡，電視機仍不停撥放我的畫面，所有的人都在看我該怎麼走下一步，不過，我現在的大腦真的連一步都想不出怎麼走，而高度的壓力卻已經讓我忘了生存下去需要多大的勇氣。用在那些名嘴眼中，我的話根本比幽浮還更讓人難以取信，從那些人的觀點去分析我和幽浮來看，幽浮最起碼留下對後人有利益的關聯性，而我則對於社會造成極為負面的影響力，他們將我的話稱作無稽之談，可是越是如此他們卻更愛在我身上挖出東西出來，甚至我的成長血淚史都可以被提出來，可想而知眼下的我是多麼沸騰的一個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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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來到我家，那已經是事件過了兩天。
有時候，我該從媽媽的角度去想，假如一開始想到她的感受，也許我不會在媒體面前說出那樣的話，而她也不會用著那張憔悴的臉來看望我。
我將沙發上的衣物一鼓作氣地丟到洗衣籃裡，媽媽始終站在門檻外沒有進來，她似乎在找個合理的解釋我家亂糟糟的念頭。
好不容易讓家裡看起來乾淨許多，她卻仍站在同一個地方沒有打算走進來的意思，我沒道理坐在沙發上等著她想通。
「媽，妳知道妳現在讓我很不安。?我說。
媽嘆了口氣，這會才脫下鞋走進來。「是啊，我也許該表現出好一點，至少我該努力讓自己看來像個大人。?
「妳不用假裝是大人，因為我敢肯定妳就是我親媽。?
我上前拉住她的手，好久沒有這樣牽著她的感覺，這讓我想起那些日子似乎都是她推著我走。
「我很自責，從事件開始就該來找妳，可是我卻拖到現在這樣局面才出現，妳肯定很怨我吧？?媽的自責的說著。
「媽，從頭到尾妳都沒有錯，而且妳來並沒有辦法讓事情水落石出，不是嗎？?
過去幾個禮拜，我不停告訴媽媽要她別過多擔心，這也許是非常自私想法，但是如果媽媽也來參一腳的話，只會讓我覺得更累，所以我會盡可能地在電話裡解釋，如果非必要我希望媽媽還是能給我一些私人空間。但有些事情還是會驚動她老人家，我想不全是荷娜殺人的事情，媽媽會來到我家肯定脫離不了新聞再三播送，我沒忽略從踏進門開始她的臉色有多凝重。
「荷西，妳還好嗎？?
我一時語塞，要說好也覺得怪，所以我才遲疑了這麼長時間，「還可以。?
「我等一下想去看看荷娜，妳該陪著我一塊去才行。?
我點點頭道：「沒問題，我也想等著有時間要去看看她。?
媽說：「荷娜，她一個人肯定很害怕，雖然她現在精神並不正常，但是假如我們能多去陪陪她，也許她能夠恢復以往的樣子。?
「雖然我也認同媽的說法，但是媽沒有看過荷娜的樣子，現在她並不是你想像中的那個樣子─?
「荷西，那麼妳呢？還是媽想像中的那個樣子嗎？?
我吃了一驚，「我不知道在媽媽眼中我該是怎麼樣子。?
「別用那種表情，我只是想確認我的女兒是否向外界傳得一樣糟糕。?媽笑著拍拍我的手說：「現在看來真是我多慮了。?
「妳別管新聞說的話，最近待在家裡，我知道哪些新聞刻意扭曲我的本意，但是我不怪他們，因為我知道他們只是為了生存而謀生出來的念頭而已。?我說，刻意將電視轉為戲劇，雖然我認為媽在家並不可能沒看過，但是最起碼我希望現在她別受那些人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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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娜從那件事後，便被移送到精神病院待著，警察說荷娜根本像個瘋子不停笑，神經科醫師則判斷荷娜重度精神疾病根本對外界的是非毫無關心，她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但是我很想告訴那些人，荷娜並不是活在自己的世界，在命案現場的那個時候，她跟我說過很多話。
護士小姐拿出一串鑰匙打開一層又一層的鐵門，簡直比過海關來得嚴苛。有件事，讓我感到不寒而慄的則是當我走到荷娜待的那間房時，我這才發現這個病房我確實來過，未來的荷娜曾經住過的病房，居然還是同一間，那間房間不論如何變化始終是荷娜的最後定數。
當媽的聲音對著我說：「別把臉搞得太緊繃，我們應該試圖讓她回憶更多才對，妳不會不希望妳姊姊早點恢復正常吧！?
「我知道。?我微微一笑，樣子比哭還要難看。
可憐的荷娜，不管命運是多麼奧妙一門學問，我們終還是敗在知識單薄的自己，讓她選擇接受的是我，可是選擇放棄的人是她，再多的自責都顯得多此一舉。
「我的乖女兒，今天過得如何啊？?媽的語調輕快，只是那雙泛紅的眼睛已經出賣他的真面目。
「姊，我是荷西，妳還好嗎？?我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牽起她的手。
這時，原先空洞的眼珠突凝聚在我身上，她反抓著我的手說：「荷西？?
我的心中感到振奮，以為荷娜有好轉的跡象。
「對，我是荷西，姊認得我對吧？?
「妳要小心那個人。?她的眼珠轉動四處，彷彿在查看這屋裡有沒有可疑的人。
「荷娜，沒事，現在妳很安全。?我安撫道。
好吧。
雖然，我一度認為荷娜有好轉跡象，但是看著她的模樣還有那雙沒了靈魂的眼神，我知道她仍然是那個活在自己世界的荷娜。
「不安全，我知道那個人就在那裡看著我。?她鬆開我的手，光著腳丫便衝到門口處，兩手抓著鐵欄杆吼著：「出來，你給我出來，我知道你就在外面！?
「我的天啊，荷娜……?在一旁看著這一切的媽媽連話都說不出來，只是不停拭淚。
「姊，沒有人要監控你。?我走向她，雙手抱著她，好讓她情緒平復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荷娜悶聲笑了，她突然掙脫開我的手，指著我吼著：「就是妳，那個人全是衝著妳來的！?
「荷娜妳清醒一點，妳快看看誰來看妳了，媽有多擔心妳知道嗎？?我平靜的說。
荷娜從狐疑轉為更陰沉的臉，不太友善的對著我吼道：「閉嘴，妳以為我不知道妳心裡想什麼嗎？?
「別急得否定我的話，妳先看清楚我們是誰，好嗎？?我衝上前搖著她的身體。
「我告訴妳，我都知道，妳們一個個都想害我，全部都是可怕的傢伙。?說完，荷就瘋狂的用自己的頭撞著牆壁，現場演變成一發不可收拾的狀態，就算我的手抓著她的身體，但是荷娜的力道很大，我不得不用手護住她的額頭好讓她別受傷，只是她這連續撞牆倒讓我的手撞出傷痕，血沾黏滿手有點血腥。
當荷娜處在瘋狂的狀態時，幾名護士衝了進來，荷娜瞬間被那些人押著不動。
「醫生很快就來了。?護士小姐對我說。
「沒關係，反正只要她別受傷就好。?
我正揉著那隻被撞傷的手，荷娜忽然開口小小聲地喊：「荷西……?
我沒辦法假裝沒聽見她說話，即使可能以後看到她，我的手都會不自覺痛起來，不過那並不至於影響我對荷娜的關心。
我立刻走向荷娜，可是保持適當的安全距離，好避免荷娜又做出暴衝的舉動，因為現在我的狀態並沒有多好。然而，原先空洞的雙眼忽然湧上淚光，她對著我說：「妳不該來這裡，荷西。?
我揚起善意的笑容，伸出另一隻沒受傷的手，撫著她的臉說：「不要緊，現在我很好。?
「不對，那個人一直在等妳，我看到他就在妳身邊。?荷娜說。
「妳看到誰了？?我幾乎沒有懷疑她說的話，此時的荷娜看來就像個正常人一樣。
「我沒有想要殺人，明明只是吵了一架，誰知道那個人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是他告訴我必須要這麼做才行，否則……?
「否則什麼？?我問。
「我不知道。那個人跟我說了很多，他說我為什麼把自己搞成這副德行，最重要一點就是我永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後來那個人叫我拿起刀，而我怎麼也沒想到竟然就……?荷娜瑟縮在一角，大聲哭喊著，「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殺他的！?
「我相信妳說的話，姊。?我說，伸出手要拉她起來，「一切的一切都是那個始作俑者的錯，並不是妳的錯，妳是無辜的。?
「荷西……?
「相信我，不管那個人藏在哪裡，我一定會幫妳抓到那個人。?我說，沒有任何一刻比此刻還來得鎮定，荷娜的手緊緊扣住我的手，此時我將她拉了起來，原以為荷娜真的恢復正常，但是她突然望著我好一會兒，我以為她是在思考我剛才那些話的可信度，但讓我始料未及的是她甩開我的手。
她的雙手扣住我的脖子，我的氣息一時接不上，我只感覺她冰冷的手指，而我在考慮該怎麼甩開荷娜，還好護士已經替我將荷娜拉開。
我因氣接不上而不停的咳嗽，腦海中始終忘不了荷娜勾起唇角的邪魅笑容，我真的很想問她，正常的荷娜又迷失在哪裡了呢？
荷娜持續大叫，她的世界裡似乎因為我差些窒息而感到雀躍，但還好醫生就在這個時候走了進來，那個醫生一來荷娜情緒就更高亢，醫生從護士那拿了針輕輕地打在荷娜的手臂上，凝視片刻，護士才將荷娜鬆開。
我不曾見過這樣的情景，雖然電視劇常常這樣演出，可是親眼目睹還是覺得很慘忍，怎麼能讓活生生的人變得連自知能力都沒有呢？
此時，醫生又拿出第二支針，我驚訝地衝上前阻止，說：「醫生，我姐姐現在已經冷靜下來了，我不認為需要再補一針。?
醫師徐徐吐息，白霧掩住鏡片下的視野，只是他的確是看著我，說：「這一針不是余荷娜要打的。?
「不是給荷娜打，那為什麼醫生還……?我有些不安，然後眼神徬徨盯著始終在後頭的媽媽。
「對不起，荷西。?那雙悲痛的眼神對著我說。
「什麼意思？?
從醫生眼裡看不出任何端睨，就像霧裡看花一樣的瞎，但是我的不安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