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一秒，我替老師辦理後事這些行徑對他人來說是值得感人落淚，但是誰會想到下一秒我成了最大嫌疑犯，就連草草了事的案件，都瞬間變成疑似凶殺案。
「黃警官，我們可以好好聊一下。?我說，雙手高舉在上，凝視那把隨時都回擦槍走火的槍口，我的腦袋仍舊一片混濁。
警官說：「聽起來妳的確有許多話想要坦白。?
「我的確是很多話想說，而且我敢說警官手上那張紙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說著，身體緩緩前進。
「別動，不管余小姐想要做什麼辯解，還是同我們回警局作筆錄，等到事情確定妳沒有任何干係，自然會放過妳。?黃警官說完朝著外頭嚷著同夥進門，他們不停在我面前竊竊私語，偶爾抬頭打量我一下，許久才讓著兩名警官架著我的手離開。
「這是不合法，你們沒有資格評論我真的犯案！?
從來沒有想過我居然犯下這麼嚴重的失誤，對於剛才傷心欲絕的我而言，單憑一張畫就被認定成罪犯，這等衰事讓我如何能心服。
好在聽見我聲音而趕來的梁政鴻，他拉開身邊兩名警官，並將我拉到他身後說：「怎麼回事，他們抓著妳要幹嘛？?
現在，我緊緊挨在梁政鴻背後，十分驚恐的說：「他們說我有殺害老師的嫌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黃警官，你們通常都這樣隨便抓著一個人，草草了案的嗎？?梁政鴻的手成了真的防護牆，他的語氣聽來十分的不悅。
「這位先生，我們不過是覺得可疑才將余小姐押回問案，並沒有在就此斷定她真的是此事的殺人兇手。?他們對人的態度怎麼可以差得這麼多，我根本沒有忘記剛才那把槍還指著我的腦袋。
「少騙人，你們想把我抓去警局，就是認定我犯了罪，現在怎麼可以又說什麼覺得而已！?
如果只有我一個人，也許我並不會做任何反擊，可能早就被押到警局，還輪得到現在裝腔作勢。我不甘心就這樣被帶走，任何人都不可以做這樣的事情，何況還是活在法律制度下擁護的人們，我最根本就是拿出有情有義的法來撐著場子。
但是如果他們斷定我是真正的兇手，情況也許會變得更糟，哪怕是天理也不容惡徒就此逃逸。
「荷西，妳別怕，我知道妳是清白的就夠。?梁政鴻雖然這樣說，但他卻一步步往後退，直到我的背碰觸到門。
大概是這樣堅持下去並不是辦法，黃警官首度鬆口說：「我知道，這件事要說是余小姐是殺人犯倒是很牽強，我們警方並沒有資格這樣隨便斷定妳的過錯。不過現在我們已經派人將剛才那幅畫去和高古先生做比對，假如化驗出來那個血跡確實是高古先生，很抱歉，我們必須依法執行。?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警官們的眼睛對我們採取貼身觀察，搞得我們坐在沙發上哪裏都動不了，就連喝口水都嫌不自在。
「萬一檢驗出來真的是老師的血怎麼辦？?我低聲地問。
「妳真的把老師給殺了嗎？?梁政鴻眼珠朝我看來。
「我當然沒有，老師對我來說是多麼重要，你不是不知道。?我立刻答道，實際上我真的不相信老師是自殺，但是沒道理的卻是他是如何死去。
「既然這樣，妳又何苦擔心那些想讓妳受罪的人。?他淡道。
「這事情真的很難說，就像你不相信我前幾天跑來找過老師，但實際上我不但找了老師，還在那個時候發現那幅變調的畫。我當時如果把燈開起來，也許就可以發現不一樣的地方，都怪我自己只顧著逃命。?我說，所謂悔不當初，何況誰會想到錯過那次，居然就變成脅迫我名譽的壞東西。
「妳說就算當時把燈開了，難道妳真的有辦法去解釋這件事嗎？在我看來，妳仍然是最危險的指標。?梁政鴻不為所動，好像我剛說的話是怪談之說。
我搖搖頭，「如果我早點察覺，我一定會把畫交給警方，並且讓那個人付出應該有的代價。?
「荷西啊，我們有時候得懂得見好就收，妳這樣拿著槍指著別人的頭，難道就不怕擦槍走火，玩上自己一條命嗎？?梁政鴻說完從沙發上站起來，對著我說：「這裡太悶了，我去抽根菸。?
當他消失在我眼前後，我的腦裡依然在思索他剛才那番話的意義，本來以為他或許是能夠在站在我的立場安慰我一下，在某些時候他的確是站在這樣角度替我著想，但有的時候，他卻讓我感覺好陌生，就像是陌生人一樣，冷漠無情。
「警察大人，難道你也相信我真的殺了老師嗎？?我對上正在監督的黃警官，只見他的眉頭深深皺在一塊，彷如在看我眼色而故作不語的將頭撇過去。這種情況我看過幾回，因此我並沒有再問下去。
真的是嫌疑犯的待遇……
我嘆了一口氣，頭漸漸沉下，心臟也慢慢恢復平緩，彷如一切都回到初衷。
所謂的初衷又是什麼？覺得這天心傷透，在這個地方每一分都是折磨，這不完全是我被當成嫌疑犯，而是讓我待在沒有老師的住處，嗅著陣陣飄散在空氣間的腐臭味，我覺得一點也不好過，還不如將我抓去警局。
喔，對了，幾天前老師傳過訊息給我，只要我將訊息公諸於世，應該就會有人相信我說過的話吧？
我拿起手機，正打開螢幕解鎖，這時候，鐘聲突然響起了，我的手懸在半空。這種狀況很熟悉，曾經也發生過，就是那一天老師突然失蹤。
覺得事情不單純，在這個時候四周再度寂靜無聲，我想如果我猜的沒有錯的話，至少現在我得勇敢站起來看看。
我抬頭一看，這一回是所有人消失不見，包括從剛才緊迫盯人的黃警官都不見人影，所以這也許就是我想的那樣的事情就要發生了？
我不確定我所想的是哪種事，畢竟這種無厘頭情況發生突然，有時候連我都措手不及，直到看見高古老師走到我面前，我開心的想上前擁抱他。
不對，有個力量牽制著我。
「我真的沒想到你的母親就這樣死了。?老師嘆道。我聽不懂他說的話。
「你當然沒想到，因為你自私無情，所以我的母親相信自己可以養活我。?我都還沒有開口，從黑暗中有個聲音強制我的喉嚨發出。
老師說：「雖然這麼說對你真的很超過，但是當年我那個荒唐事情居然讓我活到快死了還不知道有個兒子，這事連我自己都覺得可笑。?
兒子？老師居然有個兒子，這真是我沒想到的事。
「所以我今天來得目的也就是因為這個。?我的聲音再度幻化成粗嘎的嗓音。
「什麼？?老師臉突然變得驚恐，他從沙發上站起，吼叫：「我都看到你的惡行，那些藏在小房間裡的屍體，全都是你嚇得毒手！?
「我早就發現你看到，本來你是可以早點陪陪她們，只不過，我總念著你是我爸爸也就放過你一條命，但是我著實不懂，這些年來你到底是抱著怎樣的心情替我隱藏秘密。?我感覺自己的喉嚨一陣乾澀，身體不停發冷。
「你的眼睛像我，當初看到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感覺很熟悉，直到我看到你身分證上的名字，還有你母親的名字，我不認為高古這個名字很常見，所以─?
「所以為了當個好爸爸，你假裝沒有看見一切，但是你卻怕了我，所以開始避而不見，甚至躲在這種荒郊野外也過得夠快活。?我感覺體內有股衝動，夾雜著憤怒讓我失控的將杯子朝地上一甩，碎片隨即飛濺在四周。
「沒錯，我的確自責，但是現在我卻後悔當初怎麼沒有親手把這件事揭露出來，那看起來根本就不是對你好。?老師激動地指著我說。
我突然害怕起來，老師和我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的身體像被控制的機器人，平白無故說出那些可怕的話，而且我感受到我正從口袋掏出什麼東西出來。
針？我感覺身體緊繃起來，因為我感覺有什麼可怕的事情正要發生。我的腳不停往前，心裡不停嚷著：老師拜託你快離開這個鬼地方，我不知道我到底要做什麼。
「你這個逆子，到底想要對我做什麼！?老師退了好幾步，直到整個人跌在地。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假如你的死能夠更真實一點，也許我們彼此都會好過，是不是？?我蹲在老師面前，那種像是機器人被操控而說出的話，使我胸口緊縮在一塊。
「不、不可以，你不能這樣對我。?
「放心，死亡一點也不痛苦，因為你是我世上僅有的至親，我會讓你用最快的時間離開這可悲的人世。?
不可以，你絕對沒有權力這麼做，就算是惡魔也不能做出這種事。我內心想喝止即將發生的事情。
但是我正和一名殺人犯般失去心智，眼前老師在我面前顯得特別滑稽，有關一個急於逃命的老頭，卻傻到逼自己到房間裡，這無疑是將自己逼到牆角，不費吹灰之力。
我的腳步緩慢，聆聽著房間裡急促的喘息聲，有關個性穩重這方面，我認為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平靜，我輕哼著莫札特的土耳其進行曲，隨著節奏到達最高點的時候，我的手也觸碰到門把，該死，老頭居然聰明道將門給鎖起來。我認為這扇門不該是阻礙我們之間的障礙，於是我的身體開始朝門用力撞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必須這麼積極把門給撞開，但是有股慾望將我最後一絲清醒都給迷昏了。
門被撞開那瞬間，我人差點就往地上跌，還好我機靈的站穩，才不至於讓我成為滑稽人物代表。
裡面黑壓壓的連個人影都看不到，但是我知道老師躲在哪裡，我忽然想起那個在畫架堆裡的黑影。
不，不能讓這個人察覺到老師人在哪，我的意識偶爾清醒，只能說他的意志力太強烈，我屢屢感到自己一陣迷幻，眼裡這一切看起來根本就像是在夜店一樣，隨著嘴裡哼唱的曲子而搖擺，隨著不知從哪來的人群裡找尋我熟悉的那個人，看起來不容易，其實輕而易舉。
而我之所以如此信任他可以找到老師，血濃於水並不是隨口說來，他太了解老師的作為，就像他早就清楚老師根本不會舉報他殺人藏屍的事情，這一切都是老師的錯，我能感受到出於自己內心對老師充滿譴責，有關這個人的作為，我越來越覺得老師遲早為這件事付出代價，而那個讓老師過得忐忑不安的日子，終該在這個節骨眼上結束，如果老師這樣能到安息的人生，我不認為這件事哪裡有壞處。
曲調結束，老師終於還是被找到，我不知道該表達什麼，但是我知道老師下一秒會以怎樣的局面，因為當我成為在這個人，雖然是他牽動我的行為，但是同等的他腦海的畫面自然我也有感應，因此我的身體不自主的發顫。
「逆子，你根本不是人！?老師沙啞的聲音嘶吼著。
「如果我不是人，那也是托你的福，不是嗎？?
「你不能這樣對我，就算你的心是冷的，也不能做出這種違逆天倫的事。?我聽出癱軟坐在地的老師似乎抱著最後一絲懇求。
他說的沒有錯，即使他並沒有養育之恩，他怎麼說也是你的父親，我覺得自己正不停想透過腦波去告訴這個人。他的情緒正在變化，身體像是受到拘束的樣子，不停抓著自己的頭嘶吼，我以為我抓到機會，我努力想告訴他更正面的想法，可是我錯了，當我定睛的想要探究這個人的腦裡，才發現這個人的腦裡根本容不下任何雜音干擾，他的世界比我想像中還要來的黑暗，就連我都莫名被牽制進去。
「什麼叫做違背天理，真正違背天裡的人是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人，不管怎麼說你們還得感激我讓你們得到真正解脫。?
當這話凝聚在空氣中時，我也意識到這句話將會停止眼下所有。
「既然是我讓你存在這個世界上，那麼就該讓我來結束這一切。?老師說，在我還沒有反應下，我的肚子隱隱刺痛著，待我看去，只看見一把刀插在肚子上。
「你─?我感覺到這個人的憤怒，說著那針頭已刺進老師的脖子，就在這個時候，我的手捏著老師的骨頭，我清楚地聽見某個東西可怕的斷裂聲。
「真是糟透，早知道就別惹我不就好了。?我察覺到他說這句話並沒有帶有一絲感情，就算老師死狀悽慘，這個人不但流不出一滴眼淚，居然還開始布置起命案現場，包含將老師用懸掛方式讓一切看起來像是自殺。
如此看來這整件事根本就是這個人刻意營造出的假象，我們都被騙了，而且更慘的是我還莫名其妙地替這人揹了黑鍋，越想心裡就越不服氣，橫著心一股腦凝聚注意力讓自己能控制這人的腦波，但那並不容易，每一次我用力頭痛就在發作，但那也無法阻止我做這件事，我知道我隨時都可能從這場惡夢醒來，所以我必須加快腳步最少讓我得知這人的特徵。
我好不容易彎下腰，拾起那把血淋淋的刀子，連想也不想就朝左手劃上一刀，雖然我成功的這麼做，但我更肯定是我惹惱這個人，就在這個時候，我覺得自己被彈了出來，因為沒有抓到好時機整個人跌在地。
「又是妳！?他的聲音低沉而粗糙，就像是壞掉的樂器。
「你是─?我的頭好暈，想要看清楚這個人卻只看到一團黑色影子，此刻影子撲向我，右手掐著我的脖子，此時我開始歇斯底里地拔高音量吼著，「放開我，你這個惡魔─?
「妳必須要死！?
「不對，該死的人不是我─?我尖叫著。
「余小姐？?
我人再度回到沙發上，只見黃警官微微驚訝，好奇地盯著滿頭大汗的我
「這個地方是真實的世界，對吧？?我滿頭大汗，虛弱地問著。
「看來妳剛才做了一場惡夢。?黃警官凝視著我，那張臉看起來就像是在說我是作賊心虛才會如此。
「我的確做了一場惡夢。?我說，無意識的摸著浮腫的脖子。
有誰會相信我剛才居然差點就在睡夢中死去，而且我還親眼目睹犯案現場。
「妳這叫做夜長夢多。?黃警官搖頭說著，打從看到那幅畫就認定我是殺人犯，但是這是不對的，殺死老師的人不是我，而是那個人。
我心裡明白老師是被殺死，而且還是老師的私生子，但是出現在我的視野裡的那個人，怎麼會是團黑影，就像純淨的靈魂被抽乾留下的只是最黑暗的一面，而或許我見到的並不是人，而是一個可怕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