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她，真的夠狼狽了。」偶爾老怪會回頭看我是否跟上，他的聲音聽起來依然讓人感到不舒服。現在我很習慣，從他嘴裡說不出人性的話，所以大可以不要認真聽下去。
不曉得走了多久，我的眼皮沉重得就快睜不開了，黑貓卻忽然拉高音量的叫著，彷彿在提醒我不可以倒下。我撐起眼皮，繼續用手指奮力往沒有鋪上柏油的路的砂礫堆中前行，任憑手臂兩邊不停的摩擦，血液順著我走過而拖行成一道軌跡。
不管怎樣，現在我真的好想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只不過等我察覺到兩手痛到發出呻吟時，我已經無法分辨出自己究竟爬行了幾公里。這期間，我腦裡不斷反覆看見了某些影像，好比，老媽慵懶躺在沙發上、老爸滿臉大汗的揮動一點也不真實的高爾夫球組合，還有…還有…那張結婚證書，可是我不懂是那斷斷續續的記憶，雖然我沒有失去意志力，但腦海裡卻又像是影片倒帶讓我回味一次。
老怪果然不是正常人，走了這麼長的路，但他連喘一口氣都沒有，就像他不是用走的一樣。
低溫讓人直打哆嗦，我一面用雙手搓揉著手臂產生溫度，一面則繼續觀察四周的景物。
至從過了橋後，本來漸漸熟悉街道瞬間翻轉為舊時代的風格，街道旁豎立在兩端的是木頭建築的屋子，有一點讓人匪夷所思的是門前都不約而同掛上一個用白紙做成的紙燈籠，偶爾風一吹燈籠的火忽亮忽暗的，讓本來就夠陰森的地方顯得格外詭譎。
我快速收起不安情緒，我這一身有如快散開的支架，現在可是沒本錢去談論心情起伏，誰知轉過身，眼前一個熟悉身影卻讓我詫異著，他一步步朝我方向走近，我眼睛瞬間放亮，這可是一個新的契機，我顧不及疲倦，拉開嗓子大喊了起來：「高古老師！高古老師！」
我將手舉起用力朝上揮動，然後在他經過時，甚至奮力想抓住可能沒看到我的高古老師。令人意外是我看見的卻是自己手穿過了高古老師的身體裡，他面色蒼白、雙眼空洞地繼續朝前方走去，記得網路還有鬼片都是這樣演的，只有靈魂這種東西才會有這種現象。
「不─?
這是怎麼回事？我盯著自己的手，難道我死了？
在前面的老怪看著我的舉動大笑了起來。
「這個地方到底是哪裡？你們到底是誰！」我高亢而尖銳的朝老怪嘶吼著。
「看不出來嗎？這就是一座死城，待上千萬個死人的鬼地方。就像我之前跟妳說過的，就算知道再多，妳永遠搞不清楚東西南北！」
「不！我不相信。告訴我這裡不是一座死城！一定還有其他人！」我幾乎用盡嗓音的發出尖銳又高八度的音量。
老怪急忙摀住耳朵，正打算開口喝止我時，一股刺骨的冷風呼之即來，我聽見了陰沉嗓音響遍在每一個角落：「是誰？在那裡大呼小叫的！」
「完蛋了。」
此刻，老怪游移的眼神正望著黑壓壓的四周，由他的神情，我確信剛才出聲的人來頭肯不小，否則老怪也不必如此驚慌。
「又是誰？」我眼睛快速掃視放眼所能望去的每一個角落，才轉過身卻看到一向天不怕的不怕的老怪面目猙獰，我愣了一下，因為老怪的身體似乎起了些變化，那個本就不夠高大的身軀正像洩氣的氣球萎縮中，過沒多久他看起來就像硬是把自己扭曲在一塊，樣子比一開始看起來更加醜陋。由於我太注意老怪的變化，一時忽略了無聲無息的捎過我臉頰的冷風，等到我回神過來同時，一抹黑影悄然的已立在我眼前。
「你…你又是誰？」我說。並緩緩將身子移到後方，不知道為什麼我就覺得這個人看起來一點也不單純，儘管只憑身影有些以貌取人，可是一個老用披風把自己遮掩住的人，用想像的是好不到哪裡。
「我把這座城稱為死城，妳認為我是誰呢？」由黑影底裡透著粗野低嗓的聲音簡單回應我的問題。
「死…神？」我原本早已在心底已經做好最壞的心理狀態，但在多的準備都不及一個確切答案，而所有準備都沒有多餘的必要。
雖然我抗拒，但又想到如此刻不問，又帶何時才會知道。「所以…我死了嗎？」
「不，不是妳死，」死神不知何時來到我身邊，彷彿對我的舉動感到可笑的裂嘴笑著。「但妳比剛才的死人還糟糕。」
我面無表情瞪視他的臉，卻依然沒法清楚看到黑影裡的臉，。「什麼意思？剛才高古老師明明就穿過了我的手，這不是一般正常人會發生的，難道…高古老師真的死了？」
我極力想否決這個荒唐的念頭，可是他尖銳的指尖指著那扇開啟的門，說：「每一個靈魂最終都得離開那個悲哀的世界，他們為此開心，而那扇門就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可笑。」此時，高古老師慢慢消失在那扇門後，我實在無法繼續在原地坐以待斃，只好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爬到那扇門前，並試著用早已沾滿血漬的指尖去拉開比我想像中還厚重的門。「高古老師！」
然後，在我想著該如何把門給推開，他已經如風般輕易移動到我面前，隨手揮動一下，我的身子如洩了氣的氣球般彈了起來，輕而易舉的讓我像木偶般往碎石方向重重摔去。
「妳就跟妳的父親一樣，老做些徒勞無功的事情。?
「你…什麼意思？」顧不上身上的傷，我怒視著他。
「白費心機，他只是一個沒有自我的靈，就算你喊破嗓子，他也不可能理會妳的。」
「什麼叫做沒有自我的靈，每一個人都是獨立自主的，才不是…」
「看他精神渙散兩腿拖行的樣子，肯定是自殺身亡。」他斷然的下了結論。
我無法置信盯著他，「你少含血噴人，高古老師他的人格他的教養是不容許自我了斷，除非是你要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