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白渊从车窗里看出去，那个女人正坐在地边摊吃早餐，旁边锅炉的白气蒸腾翻滚着，风一压从她后面掠过，像是蒙了一层纱。
和其他喧嚣的景给隔开了，车窗的黑边一框，像格维得油画中的女人，稍显不足的是宴淮不够丰腴，却也恰到好处。
“少爷？”司机见他看着外面，又不下去，不由地叫了一声。
迟白渊猛然转过头，眉头紧得快压死一只苍蝇了，他居然看那女人看入神了。
“开车。”他沉默了一下说道。
就是这么一会儿功夫，宴淮已经走过来了，司机犹豫地说：“少爷，要不要等等三太太？”
迟白渊冷硬着脸没有说话，司机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等还是不等啊？
犹犹豫豫发动了车，忽然觉得后面扫过来冰凉的视线，他一个激灵，求生欲让他直接熄火下车等人了。
还没等宴淮走近，司机就殷勤地打开了车门，宴淮看了他一眼，这个司机是上次送她去学校的人，先去接迟白渊也有理。
管家看着车里的人小心笑道：“少爷……”
“上车。”迟白渊直接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管家想着是三太太吃早饭浪费了时间，现在少爷还得跑一趟学校，难怪心情比早上还差，坐下后便装了鹁鸪不去触他霉头了。
宴淮手上还拿了个油纸袋，里面的东西热腾腾地冒着香味儿。
“把东西扔了，臭。”迟白渊摇下车窗，风灌了进来，地摊上食物的味道才散了一点。
宴淮暼了他一眼，“没饿过？肉馅包子都臭，你吃龙肝凤胆长大的？”
“少爷，三太太听说你没吃早饭，给你带的。”管家转过来，忙给宴淮解释道。
迟白渊薄唇抿紧了，更显得凌厉几分，他看着管家道：“谁说的？”
管家一下哑了声音，胸腔里的心脏快要跳到了嗓子眼，他慌张地咽了咽口水，半天都不敢开声辩解。
“你为难他做什么？我问的，你吃不吃早饭还要保密？”宴淮也不高兴了，暗骂自己多管闲事，这男人饿死了也活该。
她就不该问的，问了又想到林烨说的话，那点多余的同情心没地儿放了，给了这个没心没肺的人，没准林烨说的还都是假的呢。
迟白渊不喜欢别人说他的事，尤其是他身边的人。
“别废心思了。”他嘴角往上拉了下，冰冷地眼神扫过宴淮，好像在说任由她怎么讨好，他都不会给她想要的结果。
宴淮快被他气笑了，这人以为什么？以为她稀罕他的感情吗？白送她都不要。
“抱歉。”她当下恢复了疏离的模样，连反驳的话也没说一句。
车子里安静起来，却不是那么令人舒适，至少前面的两个人十分难熬。
学校终于到了，前面两人还没来得及擦汗，面前就递过来一个油纸袋。
管家一个激灵，身子退到了车门，只见那手拐了个弯将袋子扔在了司机腿上。
“请你的，吃完别浪费粮食。”宴淮说完就下了车，头也不回地朝学校走去。
她也没有问迟白渊有什么安排，反正又不是她的事。
“少爷……”司机小心翼翼拿了油纸袋子，左右为难，这可是三太太给少爷买的，他可吃不得，万一哪天少爷想起来了，想一想都头皮发麻。
“三太太想给少爷买，也是理所应当的，往日府里的太太们不都这样吗？”管家实在不明白，女人讨好男人，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怎么搁在少爷身上，就行不通呢？
迟白渊手指曲曲直直，眉宇间有些烦躁，“我不需要谁来讨好我。”
讨好者必有所图，所有好心后面都有待价而沽的东西，而这东西需要在他身上获取。
不管是物质还是情感，迟白渊都很吝啬，轻易不会上当。
宴淮买的东西最终还是被司机拿回了家，给狗吃了都不敢自己吃下。
德行学院这次比上次热闹了很多，穿着花枝招展的女人三三两两的扎着堆说话，宴淮进去也没用人留意。
每天进来的女人那么多，漂亮的也多，可不差宴淮一个。
侍者穿了黑白色的大袍子，有些像牧师，宴淮跟在他身后，穿过长长的洁净的走廊，进了办公室。
她知道是谁想见她了。
咚咚敲了两下门，门里传来一声进，侍者开了门，等宴淮进去了才又把门关上，全程没有出声。
“夫人，又见面了。”塞缪尔从椅子上站起来，客气地伸手过去。
宴淮不是旧社会的女人，自然不会觉得握手有什么不对，直接伸过去摇了两下。
塞缪尔挑了下眉，指了旁边的凳子，“夫人请坐。”
宴淮也不客气，今早受了迟白渊的气，连塞缪尔也觉得碍眼。
“找我来有什么事？”她皱着眉说道。
塞缪尔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眼前的人，困惑地说道，“夫人如果对我的服务有什么不满，可以告诉在下，在下可以及时纠正。”
“你为迟白渊服务就是我最大的不满。”宴淮知道面前的人不会多嘴，忍不住吐槽起来。
“那就无可奈何了。”塞缪尔耸了下肩膀，态度冷淡了点。
倒是个忠心的。
“你在这里留两天，时间到了我们就会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和迟先生会和。”塞缪尔说道。
宴淮皱着眉问：“去哪儿？和你？”
“当然不是，还有我。”林烨又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宴淮后面冒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宴淮眼睛睁大了些，迟白渊到底想做什么？
林烨眨了眨眼睛，有些放诞不羁，他回道：“当然是带你去私奔啊。”
塞缪尔扯住他的衣领，把人提开，“请离夫人远一点。”
“你这个洋鬼子难道也学过男女授受不亲？”林烨看着他冷笑。
反正是迟白渊的人，他都不会放过膈应他们的机会。
宴淮看着他们就头疼，赶紧说：“你们别吵了，我能问一下去哪里吗？汉中？”
“鬼才去汉中。”林烨飞快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