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君怪笑几声。
“想不到你竟然还真是一个忠仆。我那个师父已经将太上皇身边这么多的人都控制住了，让他们现在全都为了他的大业效力，结果你这个太上皇身边最亲近的人，竟然还没有被控制？”
苏祁长叹。他已是老泪纵横。
“毒师大人当然也想控制我。但我在当初就已经发现，毒师大人所做的事，有些古怪。毒师用来控制其他人的梦乐丸，我从来没有碰过。”
“我以前只想着我是上皇身边近侍，不宜与其他人交往过于密切，免得给自身招惹麻烦，又或者在某些时候让上皇难做。”
“后来，我才发现，我的这种做法，竟然让我逃过一劫。”
“毒师大人控制其他人的梦乐丸，都是在其他人聚会的时候，分发给其他人。但我从来都没有参与，自然就一直都没有服用过梦乐丸。”
“再后来，毒师大人也想过要悄悄在我的食物中添加这东西。但梦乐丸最大的特点，就是它的香味。我一定能在将它吃下之前，就发现它。”
“因此，直到现在，我依旧没有被控制。”
“我也只有自己一人，再怎样都无法对毒师大人的大计有影响，毒师大人当然不会再和我计较。我甚至还能继续留在上皇身边，继续照顾着上皇。”
毒君在苏祁眼中，已经看出了满足。
现在这种生活，对他来说，似乎真的已经完全足够。
“我会给你送来一些药。下次，你就给太上皇服用我送来的药吧。”
苏祁一惊。
他又要跪下哀求。
毒君却已转身。
“放心，是解毒的药。看在你们主仆情深份上……嘿嘿嘿”
毒君怪笑着离开，只剩苏祁一人，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毒君出了皇宫，径自前往毒师居住的小院子。
一路上，看到他的人并不少。
这些人也纷纷向着他行礼。
毒君消失过一段时间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
但对这些人来说，只要毒师没有说什么，毒君就依然是毒师唯一的弟子，是在毒师心中，只比起左北安来说地位稍低一筹的人。
不等毒君进入小院子里，就已先听闻惨叫的声音。
毒君眉头轻皱。
进得院子中，他又看到毒师就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师父，我回来了。”
毒君声音很轻，似乎害怕会打扰毒师。
毒师微微抬眸，盯着他的双眼比缠绕在他身上的蛇的眼还要阴冷。
“你还知道回来？这些日子，你都做过了什么？”
毒师的声音，同样阴冷。
毒君轻轻摘下面具。
他是笑着的。
他脸上的笑容有着一种难得的和煦。
只是因为实在太少笑，他现在的笑容不大自然。
“徒儿也没做什么，只是将自己手中那份翼国被控制人员名单交给了天璇子。”
毒师冷冷地盯着他：“你可知天璇子是我们敌人？而且可以称得上是我最大的敌人？”
“这个么？自然知道。”毒君颔首，“当初师父惨败在天璇子手中，幸得天璇子手下留情，这才让师父活了下来。不过师父从来没有感激过天璇子的恩德，反而觉得天璇子的做法，是对自己极大的侮辱，为此，已经恨天璇子入骨。”
毒师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咬牙切齿起来。
“你果然是跟在我身边时间最长，对我各种事情都了解最深的人。原本还觉得或许能让你继续活着，现在看来，我倒留不得你了！”
他表情狰狞得吓人。
毒君却依旧笑着：“师父何必如此吓唬我？师父不愿意让我继续活着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在师父当初将左北安认作义子，时常亲自教导的时候，我已经知道，我这个徒弟，迟早得死。”
“不过，在我死之前，我希望师父能看在我也跟随你多年的份上，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吧。”毒师似乎因为他的话，内心略有触动。
“为什么师父对左北安却这般信任？现在这惨叫声，是他折腾别人弄出来的吧？师父，我是不是该说，他果然和你有不少相似之处？论起折磨人的手段来说，他确实了得。”
毒师冷哼：“前些日子有个留来没用的人，我本要拿去喂毒物的。正好安儿说想要，我就给安儿了。安儿也正好要用他来试验一些新的药，听这声音，安儿的药效果还不错。”
毒君微微低头，叹道：“果然如此。”
他不知左北安是跟随毒师的时间长了，所以各方面都像足了毒师，还是左北安天性如此，才能被毒师看上。
毒君只知，左北安对人命的漠视一如毒师。
要用人来实验各种药物，听着别人受到折磨的声音反而高兴的性格，也和毒师相差无几。
毒君自认自己性情已经足够凉薄，平素里的态度中也多有薄凉之处。
但他自认，和毒师还有左北安比起来，还差得远！
毒师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轻声道：“阿君，原本你在我心中，才是最佳的人选。你的天赋要比安儿好不少。可惜，阿君，你还有一个最大的弱点。正是这个弱点，让我最后选择了安儿。”
“弱点？什么弱点？”
“你心中还有割舍不掉的感情，甚至有时候，你对一些人，还有怜悯之心。安儿和你不同。我第一次见到安儿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小孩。但我已经从他眼中看出对一切的恨意。那时候我就知道，这个孩子，不会被感情困扰。他，才能完成我已经无法完成的追求。”
说到此处，毒师眼中已经彻底只剩狂热。
毒君只觉一阵发冷。
他忍不住问：“你就不害怕，你自己也会成为被左北安漠视的人？你说不定也会死在他的手中？”
毒师只露出奇特的笑。
“我为什么要害怕？如果我毕生的追求，能有人为我继承下去，我自己哪怕是死，我也甘心。我不在乎感情。所以，安儿在我的心里，只是我的追求的寄托。除此，我也没什么奢望的。”
毒君这才恍然。
只是不知为何，心底渐渐生出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