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嗓音尖锐高亢。
这是要用这样的办法提醒里面交谈的皇后和唐瑾年。
左北宸自然也知道。
他眼皮微抬，大踏步往前。
他进入殿内，感受到的已是言笑晏晏的氛围。
“儿臣见过母后。”
皇后轻抬手，笑吟吟打趣：“往日里不见你这么勤到我这儿，今日怎么又来了？看来真正要见的，并非我这半老徐娘，而是瑾儿吧？”
左北宸看一眼唐瑾年，笑道：“母后慧眼，只是母后还是说错了。”
“哦？”皇后眉梢上挑，“难不成你又准备把你父皇给搬出来了？”
左北宸确实经常借着皇帝的名义，将唐瑾年带出后宫。当然，也有很多时候，确实就是皇帝的意思。
至于如今……
左北宸笑着摇头：“儿臣的意思是，母后并非什么半老徐娘。母后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哪儿半老了？”
左北宸这是在说事实。
皇后的笑容更灿烂些：“就你嘴甜。罢了，你既是承认了来找瑾儿的，还是赶紧和瑾儿一起走吧。”
“母后与瑾儿要说的话都说完了？”
“少来试探你母后。该说的都说完了，其余的，还是让瑾儿告诉你。你俩啊，都早些离开，少在这儿扰我清净。这两日我难得没这么多杂务。”
说着，她已转过头，似是并不愿再搭理两人。
唐瑾年和左北宸对望一眼，都只得行礼告退。
待得两人都已离开好一会儿，一位嬷嬷才走到皇后身旁。
“娘娘怎忽的就伤感了？可是与殿下还有郡主有关？”
皇后的的表情恍惚了一下，回神后才轻叹道：“哪儿呢？这两孩子向来都不用操心。我只是想起了玉贵妃。”
她神色略有些酸楚。
那位嬷嬷微愣了一下，便已明白皇后心思。
她跟着叹息：“这也是玉贵妃没有福气。”
“福气？”皇后扯动一下嘴角，“在我看来，她才是有福气的那个。试想一下，还有多少人，能像她这般，当了和亲公主，竟然还能得到皇帝的心？她还有一个那样疼爱她的哥哥。便是早早的离世了，她的一生，也无憾了。”
“娘娘自然比她更有福气。”
皇后却只叹息。
李嬷嬷在旁，满是怜爱地看着她。
李嬷嬷在皇后还小的时候，就已经跟在她身边，照顾着她，完全可以说是看着皇后长大的，对皇后的感情非比寻常。
“娘娘不似玉贵妃般得到的是陛下的心，但娘娘这些年来一直与陛下琴瑟和谐，娘娘的地位牢不可摧，这又有几人能比？太子殿下也争气，这储君当得也好。还有瑞郡主……”
皇后摆摆手，示意李嬷嬷停下。
“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
从这角度看，她确实过得极为令人羡慕。
可又有几个女子，没有憧憬过爱情？
她也一度渴望过，在牢牢坐稳自己位置的同时，还能得到爱情。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年岁增长，她早已没了这纯真的渴望。
她只想当好自己的本分。
毕竟，看着左承平其他的女人，也没哪个人能得到左承平的心。
只是，霍玉娇出现了。
明明是来和亲的公主，却做到了后宫这么多女人都做不到的事。
皇后一度觉得，如果霍玉娇不是有着和亲公主的身份，怕是霍玉娇生下的孩子，就能取代左北宸的位置了。
最后却是霍玉娇死了，病逝宫中。
往事悠悠，掠过她心头，也唯有化作惆怅的叹息。
帝皇心里也有念念不忘、萦绕心头的人。
可惜并不是她。
李嬷嬷陪在她身边，静默而温柔地看着她。
此时的唐瑾年和左北宸已出了皇宫，到了太子府。
听罢唐瑾年说出隐忧，左北宸眉心微蹙。
他声音闷闷的。
“你知道玉贵妃在宫里有多特别么？”
唐瑾年茫然：“和亲公主……不够特别吗？”
“她是我父皇唯一爱上的人。”左北宸苦笑一声，将唐瑾年圈入怀中，下巴轻轻地搁在她肩上。
唐瑾年先是一僵，随后放松下来，任由他抱着。
她几乎从未见过左北宸这幅模样，忽地就变得脆弱了。
左北宸几乎是在和唐瑾年耳语。
“玉贵妃进宫到她死后，父皇对我的态度，一直都很是冷淡。母后和我说，父皇爱上玉贵妃了。我确实是父皇封的太子，帝国的储君，而且过去一直跟在父皇身边学习。其他人都可以看得出，父皇最希望我继承帝位。”
“但玉贵妃逐渐受宠后，我的地位开始下降。我开始和其他皇子一起到尚书房上课。父皇空闲的时间，再也不是花在我身上。”
唐瑾年听得心里发酸。
她知道的只有左承平对左北宸的重视，却不知左北宸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玉贵妃在宫中颇是特立独行，但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说什么。她公主身份固然是原因，更重要的，还是父皇的态度。”
“那段时间，母后在宫里的日子不怎么好过。玉贵妃虽然不和其他人拉帮结派，但她的特别，让母后管理后宫面临了更多麻烦。”
“同样是那段时间，很多中立派都被三皇子、六皇子拉拢了。他们先前其实更倾向我。只是父皇的改变，让他们觉得，我也许再也没有问鼎那位置的机会了。”
“我决心要自己秘密发展势力，也从那时开始。我不能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父皇的支持上。只有拥有属于自己的力量，我才能安心吧。”
左北宸低笑一声，笑声却有些苍凉。
“我本以为会一直这样。但玉贵妃在宫宴前出事了。而后，她渐渐病重，最终死了。”
“宫宴那天过后，直到我出宫遇刺，母后的处境一直有些不好。父皇有些怨母后，总觉得如果母后对玉贵妃再重视些，不允许玉贵妃只带那么一点宫女，楚梦雨就没机会害玉贵妃了。”
唐瑾年更替左北宸和皇后委屈。
那分明是皇帝宠溺的结果吧！
但要让她去怨皇帝，她又有些做不到。
无论皇帝对别人如何，对她的宠总是没有虚假。
“我遇刺，才是改变一切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