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晚七深吸口气，咬牙一字一句道：“爷爷，要不你跟他一块儿走吧，我感觉你们才是爷孙俩，我是外人。”
“哈哈，那不行，我孙女儿毕业后的第一场解刨，我必须在现场，我得看看你这三年的学习成果。”
时晚七无奈冲着屋顶翻了个白眼儿，这才整理好心情，快步走到解刨台旁。
尸体已经解冻完成，可以开始二次解刨了。
“死者董常林，男，七十三岁，钢管厂退休工人。四月二十七号下午两点三十分被人发现死在自家附近的一条暗巷里。”周林简单介绍着死者的情况。
时晚七点点头，目光专注的将尸体上下打量了一遍。
尸体的前胸能清晰的看到三道缝合线，这是周青先前解刨检查死者的脏器时留下的。
“周医生，死者的内脏都没有损伤吗？”从表面上看，死者的损伤主要集中在头部和面部，如果周青确认没问题，那就没有再开胸的必要了。
人都死了，能少折腾还是尽量少折腾他。
“没有。”周青没有任何迟疑的回应道：“血液也做了化验，没发现任何药物成分。”
“看来致命伤就是后脑的这个伤口了。”时晚七轻声说着，抬腿绕到了尸体的头顶处，戴着手套的双手扶着死者的脑袋轻轻转动。
死者的头发在第一次尸检时就被剃掉了，所以现在可以直接看见后脑的损伤。
周青和时淳博也跟了过来。
“不错。颅骨内未发现对冲伤，可以肯定伤口不是摔跌造成的，而是被大力击打造成颅骨粉碎性骨折死亡。”周青沉声说道。
对冲伤是指头颅在高速运动中突然发生减速，导致着力点的头皮、颅骨、脑组织损伤出血，同时着力点对侧位置的脑组织也因惯性作用和颅骨内壁发生撞击，形成损伤出血，但是相应位置的头皮不会有损伤。
因此，对冲伤只有在摔跌的时候才会形成。
周青将先前的尸检报告翻开，继续道：“我们初步判定作案工具应该是带有菱角的钝器，比如锤子、榔头。可惜在案发现场以及附近的垃圾桶里并没有发现。”
时淳博默默摇了摇头，脸色阴沉的厉害：“这种作案工具太常见，随便一个五金店都能买到，没什么调查价值。”
时晚七一边听着周青的解刨结果，一边仔细研究着伤口。
掀开颅盖骨可见明显骨折线，时晚七声音不禁低沉了几分：“伤口呈圆形，直径五点三厘米，创口边缘沿皮肤纹理裂开，可见组织间桥，是明显的钝器伤。颅盖骨下的骨折线一直从枕部沿着颅底延伸到了额部，说明凶手击打力量大，普通的木质工具无法形成，应该是金属质地的工具。”
时淳博和周青认同的点点头。
法医助理拍照固定证据后，时晚七正准备将颅盖骨放下，灯光闪过，几道奇怪的痕迹突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等一下！”时晚七低呼出声，俯下、身朝着后脑的伤口又贴近了几分，眉头紧蹙道：“你们看，这个伤口好像有点奇怪。”
照理说钝器击打，皮下出血面应该是整片的，可死者头上的伤口处，除了整片的皮下出血，竟然还有点状出血，因为出血点相互覆盖，色差并不明显，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周青忙戴上眼镜查看了一番，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第一次尸检时，他竟完全没发现还有点状出血。
时淳博当时就急眼了，当着法医助理和时晚七的面，没给周青留一点面子，怒吼出声：“这么重要的线索你就没发现吗？你是怎么干的法医！”
“对不起师父。”周青自知理亏，羞愧的低下了头。
师父说过，法医是死者唯一能‘说出’冤屈的对象，可他却拒绝了死者‘开口’。
时淳博狠瞪了周青一眼，扭头看向法医助理道：“马上把这个新发现记录到尸检报告里。”
“好的。”法医助理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应届毕业生，见自己师父都被臭骂的抬不起头来，对时淳博顿时心生畏惧，忙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两条腿倒腾的就差飞起来了。
时晚七被助理逃也似的模样逗笑了，看着时淳博道：“爷爷，您就不能把和蔼可亲伪装到底吗？你瞅瞅你把人家吓的。”
“哼！”时淳博仰着脖子用鼻音哼了周青一声：“都怪这臭小子，非逼我发飙！”
周青抬手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不时用眼角偷瞄时晚七。
他的观察力竟还不如一个晚辈，真是太丢人了。
刑警队三楼东侧拐角，大队长办公室的门牌格外显眼。
年近五十的沐子冀身着制服，坐在办公桌后的皮椅上，双手随意搭在桌面上，不怒自威。
看着坐在对面与年轻时的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沐烨，沐子冀只觉得心痛：“臭小子，一个人在国外那么多年，我怎么叫你都不肯回来帮我，时教授一通电话你就乖乖回来了？我这个做老子的还不如一个外人是吧？”
沐烨勾起嘴角，轻笑着点头：“您跟时教授的能力相比，是差了点。”
“找揍呢吧！”沐子冀抄起手边的台历架就扔了过去。
沐烨抬手轻松接住又放回到桌面上：“行了，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时教授他们还在解刨董常林的尸体。对了，记得咱们的约定啊，咱俩的关系不能让别人知道。”
沐子冀无奈摇头，他这个儿子生性要强，生怕别人以为他是靠着有个大队长的爹才能达到今天的地位：“知道了！”
眼见沐烨连门都拉开了，沐子冀忙出声道：“你等会儿，今晚回家吃饭吧，你妈妈一直念叨着你呢。”
想起中午那满屋子的香气，沐烨默默咽了口口水。
怎么办？不想回家，可是对上沐子冀期盼的眼神，他又不忍拒绝：“好。”
沐子冀忍不住瞪了沐烨一眼，这什么表情？现在是连他的手艺都开始嫌弃了？
“还有……”
沐烨准备关门的动作微顿，等着自家老头子的‘指示’。
沐子冀忽然长叹了口气，那张向来刚毅的脸庞第一次露出了愁容：“董常林的案子，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