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契约缓缓飘落在地上。
青竹看着上面一几个黑字大字，愧疚的脸微微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苏湄。
原以为苏湄知道她背叛了她，饶过她一命已是侥幸，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将卖身契归还于自己。
不过刹那，青竹立刻扑上去捡起地上的卖身契，双手颤抖地看向最后的署名，确定是自己的后，她立刻看向苏湄道：“小、小姐？”
苏湄瞥了她一眼：“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秋风苑的人，是去是留，是生是死亦与我无关。”
强扭的瓜不甜，不管是青竹还是春生几人，只要他们生出离开的心思，她不会强留。
心不在，人在又有什么意义？
“真、真的吗？”
青竹犹自不敢相信，实没想到苏湄竟然这般轻易就放过了她。
方才心底对南菊的那一点愧疚之情，也在她即将恢复自由的想法下烟消云散。
拿到卖身契，她将再也不是谁的奴仆了，等去到相府拿回相爷承诺给她的银子，她就彻底自由了!
春生看着青竹激动的模样，心中不愤南菊竟为了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丧命，他冷哼一声，对着青竹不客气道：“还不快走？拿着被南菊染血的卖身契去好好过日子吧，以后别说认识我们！”
青竹急急将卖身契收好，不管春生的讥讽，对着苏湄磕头道：“谢、谢谢小姐，小姐的大恩大德青竹永世难忘。”
磕完头青竹就起身出了院子。
她要赶紧去相府拿赏赐。
春生对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声，不甘心地对苏湄说道：“小姐，就这么放了她是不是……”
苏湄伸手制止了春生，眸光一一扫向院子里剩下的几人，声音冷沉道：“除了青竹，你们任何一个人，还有想离开的，尽管开口。”
“小姐……”夏栀担忧地看向苏湄。
苏湄却朝她投去一个安慰的眼视，再度看身春生、冬至和纪婉婷三人。
如今这院子里除了夏栀，也只剩下这三人是被动加入秋风苑的。
没有人天生喜欢做奴仆，苏湄也不喜欢勉强别人，青竹的背叛让她更加明白，身边不能留有二心的人。
纪婉婷她目前是放心的，被东方问天用过手段的人，没有那么容易生出别的心思。
苏湄主要是将眸光停留在春生和冬至的脸上。
这两人是同南菊青竹一并从牙行买来的，因为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平日里就负责秋风苑的一些粗重活计，大多是在后院忙活，和苏湄相处的也少。
苏湄不太了解这二人性格，沉吟了一下，她将视线放在春生脸上：“春生，如果你也想离开，卖身契一样可以拿走……”
“奴才哪也不去！”
苏湄话未说完，春生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是小姐将我从牙行救出来，不管小姐去哪，奴才绝不会背叛小姐！”
春生斩钉截铁地说道。
苏湄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而将视线移到冬至脸上：“你呢？”
不等冬至表忠心，苏湄再度开口：“想好了再回答，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今日若要拿走卖身契，我双手奉上，若是决意留下来，你们知道的……”
她视线轻飘飘扫向二人，声音无波无澜：“我平生最讨厌背叛我的人，青竹背叛了一次，所以她必须死！但她有一个好姐妹替她偿命，你们呢？”
“你们可以留下来，但留下来的人绝对不能有二心。”
顿了顿，苏湄神色不变，但没有起伏的声音却夹杂着一股无形的冰冷和压力，沉沉道：“若有一日我发现你们背叛我，相信我，下场不会比南菊好多少……”
明明只是十六岁的少女，可说出的话却让人为之一震。
丝毫不怀疑眼前少女说到做到。
冬至两腿一软，忽然噗通一声吓得跪在了地上。
想起南菊被哑奴带出来的样子，冬至嘴唇颤抖了一下，忽然抬头看向苏湄，嗫弱道：“奴、奴才……想离开……”
苏湄眸光落在他脸上，冬至身体一颤，似是被她眸中的漆黑所慑，竟然不自觉垂下了头，不敢再去看苏湄双眼。
半晌，也不知道苏湄想到什么，突然哂笑一声，从手中的契约中抽出冬至的那张，扔到他面前，笑了笑：“主仆一场，希望以后不会在我的敌人那里，看到你。”
冬至原本伸出手去接卖身契。
突然听到苏湄这莫名奇妙的话，吓得手一抖，竟然将手中的卖身契掉在地上。
他仓惶地抬头，却只看见苏湄起身往屋内走去，徒留给他一个神秘莫测的背影。
冬至惊疑不定地看了那背影许久，终是按压下心底某种异样，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才捡起地上的卖身契，转身离开了摄政王府。
出了摄政王府后，他并没有同青竹一样回去相府，而是回头看了一眼摄政王府的大门，快步走进了一个隐蔽的巷子里，又七拐八绕，进了一家茶楼之中。
二楼的厢房内，一道俊逸的身影正负手站在窗前，单单一个背影就气质卓绝，看一眼便知气度不凡。男人临窗而立，一身裁剪得体的月白色锦袍将他的身形勾勒得修长而矜贵，黑色一半用玉冠束在头顶，一半披散在宽阔的肩上。而他琥珀色的双眸似有流光滑过，若隐若现地看向窗子对面——
摄政王府的方向。
不多时，厢房的门被人敲响，三声过后，冬至的身影出现在厢房内。
他并未抬头，一径垂首躬身走到男人身后，才恭谨开口：“王爷。”
男人转过身，一张风清朗月的脸赫然出来面眼前，正是楚王东方晟！
东方晟看了冬至一眼，此刻的冬至虽然垂着头，但身姿笔挺，脸色坚毅，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质地的变化，全然不是在秋风苑中那孱弱无力的样子。
“她发现你了？”
东方晟信步走到桌旁坐下。
冬至立刻上前替他斟了一杯茶，神色恭谨地回道：“并没有，但属下觉得苏大小姐应该已经会怀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