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那句话，苏湄转身欲走。
正低头压抑着哭声的苏清梦蓦地抬头，拉住苏湄的手腕：“你……说的什么意思？”
她俏丽的小脸紧紧绷起，泪眼迷蒙，却又隐忍着希冀之色。
苏湄回头看了一眼，心中忽然有些无奈。
叹息一声，她声音似裹挟着回忆般，低沉又迷离地说道：“如果蒋氏想要你死就不会把喂养了毒粉的飞蛾藏在玛瑙玉中，而是直接让你喝下毒粉，疱毒是极具有传染性的毒素，而由人体传染更为迅速，但也更伤身体。”
顿了顿，苏湄看着苏清梦说道：“既然蒋氏用了更为婉转的方式，就说明她并不是想要你性命。”
苏清梦神情一滞，那久久蓄在眼眶的泪水忽然滴落。
她鼻子抽了抽，哑声道：“可是，就算是玛瑙玉，我不也还是和公一样中毒了吗？”
这和直接给她下毒，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
似是知道苏清梦心中所想，苏湄冷嗤了一声，说道：“疱毒若直接种在体内，既然有解药，解毒后身体仍然会元气大伤，而如果是由昆虫类传染所导至的中毒，则进入心脉的时间会比较缓慢，若在时效内解毒，就不会影响中毒者的身体。”
苏清梦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是说母亲她……”
“没错。”
不等苏清梦说完，苏湄就肯定道：“如果我没猜错，蒋氏应该是备有解药，预备等你中毒后再寻机给你喂入解药，这样你就会脱离危险！”
闻言，苏清梦眼泪再次涌了上来，她双手捂住双眼，喃喃哭道：“原来……母亲心中还是有我……她是爱我的……”
哭声里带着委屈、不甘、和那一点点似是抓救命稻草般的欣慰。
苏湄却嗤笑一声。
蒋氏虽然准备了解药救苏清梦，但她拿苏清梦的性命当作报复她人的工具，这是事实。
一个母亲连自己的孩子都能利用，她心里还能有多少亲情？
现在没要苏清梦的命，那是因为对她没有好处。
若是利益得当，苏湄相信，蒋氏会毫不犹豫地舍弃苏清梦。
只是这些……
她看了看一边伤心，又一边抓住那一丝希望欣喜的苏清梦，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前世她也曾无比向往苏展风能够回头看她一眼，哪怕被他当体棋子送给东方晟，哪怕她帮东方晟夺得帝位的那一天，她的心里都无比地希望那个从小就近在眼前，却隔如山峦的父亲，能够回头看一看她，像对苏清容那样称赞一下她。
所以苏湄很理解苏清梦这种宁愿被一点点希望蒙蔽，也不愿看清事实的心情。
她真的太了解了。
“是，她现在心里还有你的位置。”
沉默了一瞬，苏湄拧眉道：“但是以后，就说不准了……”
正沉浸在突然的欣慰中的苏清梦蓦地一怔，抬头有些呐呐地看向苏湄：“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你说的母亲心中有我吗？为什么以后说不准？以后……又是什么时候……”
此刻她就像是一个无措的小孩，一点风吹草动就变得惊慌失措，惴惴不安。
看到她这个样子，苏湄深吸了一口气，那双漆黑的凤眸蓦地射向苏清梦那双不安的眼，她沉着道：“以后……就是你没有任何价值，又影响到她的利益的时候！”
简短的几句话，她掷地有声，放佛敲打在苏清梦的心坎上，让她神情一颤。
苏清梦呆呆地看着苏湄漆黑的凤眸。
那双墨黑的眼如同深渊般，正一步步吞噬着她的神志，双眼被紧紧吸住让她怎么也挪不开眼，甚至是整个思绪都似乎被卷了进去。
苏清梦感觉自己眼前一片混沌，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唯有那道清冷冰凉的声音如同警世箴言般在她脑海中响起，一字字刻入了她的心底：“你知道为什么蒋氏和苏展风更喜欢苏清容吗？”
“因为苏清容听话、懂事、并且才艺容貌样样卓绝惊艳，而你——”
“你既不能烹茶下棋，又不能吟诗作画，最重要的是，苏清容所表现出来的一切优势和特长，都是蒋氏和苏展风甚至是整个相府所需要的！”
“她可以一边与楚王东方晟保持婚约，另一边又能够让太子对她念念不忘，整个上阳城的公子哥们都对她倾心不已，而你呢？”
“身为国公府的外甥女，相府的三小姐，你有着许多女孩几辈子都企及不了的优势，可你除了跟着蒋其男在上阳城耀武扬威、惹事生非，你可做过一件让苏展风和蒋氏满意的事？”
“你没有！”
斩钉截铁的声音让苏清梦身体一颤。
但她整个人仍然如同失去了灵魂般，双眼呆呆地看着苏湄的黑眸一动不动。
一旁的永和公主和柳嬷嬷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从方才开始，苏清梦就好像着魔般盯着苏湄眼也不眨。
此刻苏湄劈头盖脸说了这么多难听的话，以苏清梦的性格，早就应该发火了。
可是她现在，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清梦？”
永和公主意识到不对劲，立刻上前拉住苏清梦的手，试图唤醒她：“清梦，你快醒醒！”
但是苏清梦放佛是被人抽去了灵魂，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对永和的拉扯和声音没有任何反应。
永和公主立刻恼怒地看向苏湄：“你对她做了什么，本公主命令你马上放开她！”
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清梦的状态明显是不太正常。
她整个人就根中了邪似的！
对于永和的抗议，苏湄并没理会，依旧用那双漆黑如渊的眼定定地盯着苏清梦。
永和气急，蓦地两步上前，伸手就要推搡苏湄，苏湄却一个眼神扫过去，那黑湛湛的眼神落在永和的脸上，她瞬间一个激灵，似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瞬不瞬地僵直在原地。
苏湄回头，继续以方才清冷的声音对苏清梦说出最后一句话：“一个没有价值的人，是得不到任何人的怜爱，哪怕是你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