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车上的男人自认为很是帅气地甩了甩他那染得张扬的紫色头发，抬起了手，无意识地翘起兰花指，轻拉了拉鼻梁上的墨镜，以一种很是怪异的姿势瞄了她一眼，而后又若无其事地推了推墨镜。
这套动作极其的流畅。
只一眼，许烟便看清了他那双眼，眼型似若桃花，眼尾微微翘着，那双瞳仁里的黑白并不分明，给人一种极其娇媚的感觉。
这是一双可以勾人魂魄的眼睛。
“这位美丽的小姐，我愿意搭你一程，你……愿意吗？”
中英夹带，典型的美式中文发音，有些别扭，有些搞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教堂里宣誓。
许烟冷眼睨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微微后退了一小步，眼里全是疏远与警惕，“不用了，谢谢。”
“哦——NO——”
只见跑车上的男人猛地一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忽而意识到什么，低眸看了一眼。
哦，捂错位置了。
很是果断地将手转移到另一边的心脏处，整个人倚在车座的靠背上，一脸的痛苦，嘴里直囔囔着，没一个字的音调是正确的，或高或低，“我的小心脏……好疼?好痛?”
也不知怎的，男人便在这两个词之间，来回念叨，很是纠结。
再看向许烟时，便是求知若渴的眼神，“我介种……”
很是艰难地发音，最后索性改为英文，一股脑地问道。
“我这种情况，是该用好疼?还是好痛?”
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啊。
‘好疼’‘好痛’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并无差别，都是一样的音调。
“……”
许烟眉心狠狠地一跳，忽而开口道，“直开，分岔路口左转，你会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男人重新念叨了一遍，欣喜若狂，“谢谢。”
一轰油门，扬尘而去。
直到那辆骚包红色跑车停在了医院门口，男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似乎……被耍了。
但却阻止不了他的好心情。
对着后视镜拨弄了几下他的头发，嘴角勾起了一抹很是邪魅的弧度。
有意思。
许烟乘坐出租车，并没有第一时间回浅水湾的别墅，而是报了一个地址，“师傅，第一人民医院。”
“好咧。”
司机大叔爽朗地应了一声。
许烟歪了歪头，眺望着窗外的风景，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着复杂的情绪，手无意识地紧捏着怀里的包包，贝齿轻咬着唇瓣，让人捉摸不透。
“姑娘，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子戛然而止，司机大叔透过后视镜望了许烟一眼，而后开口提醒道。
许烟转过脑袋，敛起心绪，掏出了钱，递给了司机，推门下车。
看着矗立在面前的医院，许烟的脸色有些煞白，瞳仁里闪烁着某种情绪，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许多。
大约过了一分钟后，这才迈开步伐朝里走去，扑鼻而来的消毒液的味道，刺激着她的某根神经，脸色越发地苍白，唇被她抿得毫无血色。
在一个VIP病房前站定，许烟下意识地舔了舔唇，握着包包的手紧了又紧，始终没有伸手推开那扇门。
忽然，门由内拉开了。
当李阿姨看见杵在门口的许烟时，也是一愣，眼里有着意外，忙不迭地放下了手中的水瓶，侧让了身子，开口道，“许小姐，你怎么来了?快，快进来。”
许烟动了动身子，迈开步伐往里走去，每一步，都犹如灌铅般沉重。
“喝水。”李阿姨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谢谢，不用麻烦了，我就是来看看。”许烟接过，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却很是苦涩。
视线始终不敢往病床望去，有些躲闪。
李阿姨闻言，便例行地与许烟汇报情况，“还是老样子，医生那边也说了，苏醒的机会不大，有可能……这一辈子都这样了。”
不是有可能，而是已经确定了，除非奇迹发生。
一个躺了几年的植物人，能够醒来的机会，小之又小。就算醒过来了，也未免是一件好事。
许烟垂眸，对于这个答案，似乎也已经习惯了。
拉开了包包，从里掏出了一个信封和一张卡，递给了李阿姨，“辛苦您了。”
李阿姨看了她一眼，低叹了一声，怜惜地道，“许小姐，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医生的建议……”
医生那边也多次劝过许烟，让她做好心理准备，放弃对病人的治疗。
一个活死人，就好比如一个无底洞，不停地往里砸钱，却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李阿姨看着她坚定的模样，一时之间也有些恍惚。
几年了?
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日子持续了几年了?
细数下来，有三年了吧。
当年她跪在医院门口的模样，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那小小的肩膀上，竟为病床上的女人撑起了一片天。
这间VIP病房，一住就是三年。
那昂贵的医药费，并没有让女孩妥协。
可这女孩，除了支付费用外，很少会出现在这里。但每次一来，一坐就是一整天。
“诶——”李阿姨回过神来，也没有再说些什么了，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放好，还是叮嘱了几句，那是来自于长辈的关心，“你也要注意吃饭，注意休息，好好保重身体。”
“嗯，我会的，谢谢李阿姨。”许烟的视线偶尔朝着病床上望去，但也仅是几秒，便又匆匆收回，如此反复。
李阿姨也是聪明人，站起身，“我去打饭，你陪陪太太说说话。医生说了，家属的声音说不定能刺激她的大脑，让她对外界有感应。”
“嗯。”许烟微点了点头。
那扇门被推开，而后又被轻轻关上。
许烟坐在沙发上，犹豫、挣扎……也不知过了多久后，这才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着病床走去。
只见病床上的女人安安静静地躺着，眼睛紧闭，从那如柳般的眉毛依旧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很有气质、温婉的女人。
许是太久没有见过太阳，那肤如雪白，增添了几分脆弱，咋一看，还以为她只是睡着了而已。
【作者题外话】：下午六点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