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裹成一个球状的许烟，好不容易滚到了那辆车前。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鹅毛细雪。
这时今年的第一场初雪。
初下雪时，往往雪片并不大，也不太密，如柳絮随风轻飘，随着风越吹越猛。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雪越下越密，雪花也越来越大，像织成了一面白网，丈把远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许烟伸手了戴着手套的手，雪花落在了手心里，隔着手套，她似乎都能感受到雪融化的过程。
而车里的男人看见她这般举动，倒是按耐不住了，推开车门，走了出来，强行将她塞入了车里。
由于穿得太过于厚重，许烟动作笨拙，东倒西歪的，却又被男人稳稳扶住，俨然一个不倒翁般。
“诶——”许烟坐在车里，趴在车窗旁，望着窗外的雪花，兴致勃勃。
她有多久没有堆过雪人了，现在想想，都觉得有些兴奋。
依照这下雪的架势，明天应该就可以堆雪人了吧。
“我们要不要下去走走？”许烟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男人，怂恿道。
“开车。”
顾南琛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
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闻言，立马启动了车子，打碎了许烟的最后一点幻想。
许烟有些不甘心，悄悄地伸出了一只手，想要摁下车窗，更加近距离地欣赏着这一场雪。
她一直都是窝在家里养伤，被顾南琛下了禁足令。
今日还不容易出来一趟，还遇上下雪了。
全然一副被放飞的小鸟模样。
而顾南琛则是无情地阻止了她的动作，将她的双手都死死地禁锢在手上，不让她有任何的动作。
“乖点，不然我们现在就回去。”
顾南琛伸手拨了拨她发丝里的细雪，还很不放心地拿着干毛巾擦拭了一遍，最终还扯上了帽子，给她戴上，把脸捂得紧紧的，只露出了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
“现在在车里，不用戴帽子。”许烟动作不是很利索地扯了扯帽子。
“别动。”
顾南琛直接用手压在了她的头上，不让她有其他的动作。
许烟见状，只能放弃了，艰难地转动着脖子看着窗外，问道，“我们是去哪里？”
“喝酸奶。”顾南琛递给了她一瓶酸奶。
许烟看在酸奶的份上，倒也没有再继续纠结了，欢欢喜喜地接过。
自动入冬后，原本一日一瓶的酸奶已经改成了一个星期一瓶了。
咬着吸管，猛地吸了好几口，喝下了满满一口的温白开水。
“我的酸奶呢？”许烟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问道。
顾南琛睨了一眼她手里握着的酸奶盒，那眼神似是在说，你不是正喝着的吗？
“这是温水。”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拿温水糊弄她！
“本来是有的，但是你不乖。”顾南琛幽幽地开口道。
“我错了。”许烟想也没想就开口道。
在酸奶面前，什么都是浮云。
“……”顾南琛闻言，嘴角狠狠地一抽，“许烟烟，你就不能有点骨气？”
许烟则是一副“骨气是什么，我不认识它”。
拽着男人的衣角，“酸奶，我要喝酸奶……给我酸奶……”
顾南琛忽而想到了一个问题，开口问道，“如果有一天，在我和酸奶之间，你只能选一个，你选什么？”
“……”
正在开车的司机无心听到了顾总的问题，手下一滑，车子差点打飘了。
顾总这是沦落到要跟一瓶酸奶争宠了吗？
而许烟几乎没有犹豫地开口道，“你！”
有了他，什么样的酸奶没有？
当然，最后一句话，求生欲使她没有说出口。
顾总开心了，赏了许烟一瓶酸奶。
许烟捧着酸奶，乐滋滋地喝着，就差没开心到晃jiojio了。
车子还在行驶中，喝完酸奶的许烟被男人搂在怀里，一路上，男人都变得格外的沉默。
而许烟也渐渐地认出了这一条路，那是去墓园的路。
不知想到了什么，许烟忽而紧搂着男人，在他的怀里蹭了蹭，无声地用自己的方式在安慰着他。
顾南琛在她的头发上印上轻轻的一吻。
直到两人手牵着手来到了一个墓碑前。
许烟的手里捧着了一束花，是顾南琛事先准备的。
那是一个较为大的墓碑，是合葬。
当许烟看见墓碑上刻着的名字，心下猛地一颤。
父：顾元锋。
母：孟霜。
妹：顾一一
目光停留在顾一一那几个字上。
所有的记忆都涌了上来。
原来，那一天他喝醉了，口中的一一，是他的亲妹妹。原来，那一天，是顾一一生前的生辰……
同时更握紧了男人的手。
这些年里，他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却不为人知，只能自己默默地藏起来舔伤。
以后，不会了，他还有她。
顾南琛回握着她，朝着那冷冰冰的墓碑开口道，“爸，妈，这是你们的儿媳妇。一一，这是你嫂子。”
许烟朝着墓碑深深地鞠了一躬，轻声开口道。
“爸爸，妈妈，一一，我是许烟。初次见面，他也没跟我说是要来见你们，害我都空着手来。”
那语气，就宛如跟长辈撒娇般，没有丝毫的不自在。
“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努力让幸福，连同你们的那一份。不会让你们操心的。”
“……”
顾南琛站在那里，眼神深沉，那犹如泼了墨般的黑眸背后是深不见底的漩涡。
“若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做得不对，你们就惩罚我……”
顾南琛剑眉微敛，不悦地瞪了她一眼，打断了她的话，“别在我爸妈面前乱说话。他们很忙，没空。”
“……”
许烟差点就要问他，忙什么？
忽而转念一想，他该不会是怕他爸妈真的来来找她，跟她算账吧。
心下涌起了一股暖流。
许烟甜甜地一笑，有些调皮地道，“我争取不给爸妈找我算账的机会。”
顾南琛瞪了她一眼，但眼底尽是宠溺。
“爸爸妈妈一定很相爱吧。”许烟看着照片上，永远被时间定的女人，忽而开口道。
照片上的顾妈妈，看向镜头里，满是纯粹的爱意。
她想，这张照片，一定是顾爸爸拍的吧。
两人就这么站在那里说了一会儿话，眼见着这雪下得越来越大，顾南琛伸手扯了扯她的帽子，牵着她离开了墓园。
许烟看着脚下的雪被踩出了一个脚印，开口道，“我们走走吧。”
顾南琛走到车上，将一件加厚的外套套在她身上，确认不会冷到她，这才点了点头，牵着她的手，两人漫步在雪中。
车子缓缓地跟在身后，拉开了一段距离。
由于穿得过于厚重，许烟犹如蜗牛般行走着，男人也放慢了脚步，耐心地陪着她。
许烟抬头瞄了一眼男人，偷偷地扯下了帽子。
快速地将帽子放在了雪地上，还不放心地捧了一手雪，盖在上面。
而后还笑眯眯地看着男人，得逞地宣布道，“好了，现在也不能戴了。”
“许烟烟，你是不是皮痒了？”顾南琛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差点没忍住，想将她揍一顿。
他越发地觉得自己养了两个女儿，大的更让人操心。
许烟无所畏惧，感觉到雪落在了她的头上，很是开心，两只手放在了嘴边，作喇叭状，大声道，“顾南琛，我想和你白头到老——”
两人牵着手，漫步在雪地上。
就这样，白了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