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似乎察觉到遛它的人心情不好，忽然站起身贴着任老爷子的小腿躺了下来，呜呜两声，似是安慰。
任老爷子笑着弯腰，摸了摸小黄的狗头，感叹道：“难怪老祁那么喜欢你，天天都要跟邻居借来呢。”
“汪汪！”小黄欢喜地摇动尾巴。
两人一狗待在树荫下，阳光刺眼，照在身上有些热，可吹过树叶间的风又驱散了些热量，带来一丝丝凉爽。
远处，沙地里的小孩被家长带走，很快，因为逐渐升高的气温，公园里只剩下他们了。
“爷爷，我们也回去吧。”
“好。”
从公园悠闲地散步回到家，顾星瞳刚要开口说把小黄给邻居送回去，一道身影就从屋子里冲了出来，突然将踩上台阶的老爷子重重推了一把。
任老爷子没有注意，整个人往后仰。
顾星瞳眼疾手快，立刻丢下遛狗绳扶住了任老爷子。
任老爷子踉跄着退到了台阶下。
“谢雨雯——！你疯了是不是？！”俞嫣冲出来时刚好看到这幕，吓得心脏骤停，冲上去就抓住谢雨雯的手腕将她拽到一边，“他是你公公！”
“我呸！”谢雨雯恶狠狠道：“什么公公？佩妮死了，佩妮死了！！他惟一的亲孙女死了！可他呢？！竟然跟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贱蹄子出去散步遛狗！他把佩妮当孙女了吗？他把佩妮当亲孙女了吗？！啊？！呸！老东西！活该你断子绝孙！”
俞嫣顿时怒了，抬手就给了谢雨雯一巴掌，气得脸色涨红。
“佩妮死了，难道是老爷子的错吗？！你这个当妈的是怎么教育女儿的？你不负责任，没有担起当妈的责任，事后还想着把责任全都推卸给老爷子！老爷子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儿媳妇！”
“我公公，他是退役军人，他一生都清正廉明，没做过一件愧对良心的事！可这次，为了保留你女儿的最后一点尊严，两起车祸案他让警察不再深入调查下去了！他一下子对不起了两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她们的公道没办法给！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你的女儿！”
“那又怎么样！”谢雨雯挥开俞嫣，双眼赤红地瞪着每一个人，“现在死的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啊！蒋芫和赵璐什么事都没有！她们还活着！可我却没了我的女儿！！”
谢雨雯指着俞嫣，又指向任老爷子，“你们……你们明明可以救我女儿的！可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看着她摔得粉身碎骨！摔得面目全非！你们是魔鬼，你们是喝着我女儿血的魔鬼！”
顾星瞳帮任老爷子顺了顺气，再听到谢雨雯的控诉，她两步跨上台阶，冲着谢雨雯道：“警方没有告诉你任佩妮的死因吗？她到底是被摔死的，还是被枪击死的，警察没有告诉你吗？”
谢雨雯蓦地瞪向顾星瞳，咬牙切齿地辱骂道：“小贱货！你这个小贱货！要不是因为你，佩妮从小到大都是受尽宠爱长大的孩子，不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你，都是你这小贱货害的！”
“我知道，我还看了视频，你就抓住了蒋芫一个人对吧？你就是不救我的女儿对吧？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够了！”
任老爷子一声怒斥。
任老爷子颤颤巍巍地走上来，他看着谢雨雯道：“雨雯，我是佩妮的爷爷，我承认，她学坏了，有我这个爷爷的责任，现在报应也来了，到了这把年纪，膝下无孙，我认了。可你呢？明知道佩妮做的是错事，你身为母亲，不教育、不纠正甚至还包庇、纵容！用钱摆平事情，用钱掩埋真相！你以为那些事我都调查不到吗？！”
“蒋芫算是轻的，再往前几年，被佩妮迫害得了抑郁症的小姑娘，跳楼自杀！再往前，人疯了！家毁了！再往前，在土生土长的城市待不下去，被迫移民出国！这一切靠钱就能解决的吗？！”
“这些年来，你在教佩妮什么？你教她怎么抓住一个男人的心，你教她怎么去抢别人的东西，你教她怎么毁了一个人的一辈子！”任老爷子痛心疾首地摇头叹气，“旭华对不起你，当初你大可以离婚，我一定会支持你的，可你偏不，我就不管了。可我万万没想到，佩妮长大后，在走你的路，你把她教成了这样，现在还觉得是我们错了吗？”
谢雨雯瞪大双眼，拼命摇头，否认，“不，不！不是你说的这样！不是你说的这样！我给佩妮的是最好的教育！我把她教育得那么出色，那么优秀！是你！是你偏心！你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了顾星瞳！却对佩妮不闻不问！”
“我要是对她不闻不问，那些事现在早就被记者捅出来了！”任老爷子怒吼道：“那些年佩妮做过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让我都不敢相信这是我的孙女！我的孙女呐！小时候聪明乖巧的孙女，长大后竟然变成了一个以人取乐，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恶魔！”
“我这个当爷爷的还能为她做什么？我这副身体，能为她做的，就是将这些往事全部掩埋起来，把尊严重新还给她，她干干净净地来，我让她干干净净的走……这还不够吗？”
任老爷子红了眼眶，他抬手抹了抹眼睛，撇过头不再去看谢雨雯，“你走吧，把佩妮接回家吧，让她安安静静地走吧……我累了……”
任老爷子推开俞嫣伸过来的手，自己抓着扶手上楼。
那佝偻的背，每一步都走得如此沉重，像背着所有人的埋怨、指责和痛苦在负重前行，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很深的印记。
顾星瞳攥紧拳头，一言不发地看着任老爷子上楼，回到房间，直到听到关门声，她才收回视线，目光落在精神恍惚的谢雨雯身上。
她咬着牙，在沉默了许久后终于开口。
“对于孩子来说，他们的模仿对象是父母，任佩妮变成如今的模样，任旭华和你都有推卸不了的责任。而我，我虽然失去了亲生父母，可我的养父母对我很好，爷爷也对我很好，哪怕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可我却是最像他们的人。我的性格，我的脾性，我的三观，全都是由我的养父母和爷爷教我的。而之所以我和任佩妮不同，是因为你教她的，是让她如何算计一个人，如何让自己的城府变得更深，如何让自己爬得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