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彦捧起任星瞳的脸颊，小姑娘无精打采的，眼皮耷拉着，嘴角下撇着，一点精神都没有。
“心里很难受吗？”
任星瞳点了点头，至少今天，爷爷把她吓坏了，她一点也不喜欢爷爷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比起上次见到爷爷，任星瞳发现，爷爷的白发多了很多，眼尾的皱纹也深了不少，她清楚的意识到，爷爷老了，不再是记忆当中，那个牵着她走在林荫道上，那个在晚霞的映照下，背着熟睡的她回家的人了。
一想到某一天，这些记忆会随着爷爷的离世而消散，她就接受不了，只要一想到，她就很痛苦，无法从其他渠道去宣泄这种痛苦。
“看起来，今晚是没办法好好睡觉了。”祁彦用指腹蹭了蹭任星瞳的脸颊，牵着她上楼回房。
回的房间不是祁彦的房间，而是任星瞳的房间。
祁彦脱了鞋，穿着黑色的西装西裤坐在粉嫩粉嫩的房间里，怎么看都格外有点不搭调。
“过来。”祁彦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我勉为其难，给你讲讲睡前故事。”
所谓睡前故事，也是关于任老爷子的。
“这些大概就是从我爷爷那里听来的。”祁彦想起小时候，他们三兄弟深受祁老爷子的荼毒，每天临睡前都要被抓起来听他讲年轻时候的故事，哪怕三个人已经困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坐着都能睡着的地步，祁老爷子也没有退让半步，非要把他年轻时候的丰功伟绩好好地炫耀给他的孙子听。
“那时候你还没出生。”祁彦轻轻拍着任星瞳的肩膀，一边回想那时候的事情。
“我大概也是四五岁的年纪，更别提小洋还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他和祁景辰的年纪还好，已经开始记事了，最可怜的莫过于祁若洋，要睡觉的时候被祁老爷子吵醒，使劲哇哇大哭也没能让祁老爷子妥协。
不过这些，估计他现在都不记得了。
老爷子年轻时候训练新兵蛋子都没妥协过一次，更别提是自己的亲孙子了，更加不可能妥协。
“爷爷和任老爷子是战友，也是竞争对手，听爷爷说，原先他们还有一位战友，不过早早去世了，后来，就剩下他们两个了。”
“爷爷的好胜心强，哪怕不是他自己亲自下场，自己带的队，也也必须为了名次而拼尽全力去做。”祁彦声音低沉着继续说：“他从小拿训练新兵蛋子的那套训练我们三兄弟，小洋还小，勉强逃过一劫，我和大哥就糟糕了……”
四五岁的孩子跟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在暑假不像别的孩子那样被父母带去海边玩，或者是去游泳馆使劲在水里扑腾，而是顶着烈日炎炎，站在庭院里，手掌贴紧大腿外侧，腰背挺直，哪怕汗水流进眼睛里了，也不能去擦。
动一下，就得挨一次打，要是崩溃哭了，就延长站立时间。
训练时间没有持续几天，因为被俞嫣知道了。
那时俞嫣正在做月子，还以为老爷子把另外两个孩子带的好好的，谁知道竟然是在大夏天里，让两个孩子在庭院里练军姿！气得俞嫣当场就不顾月子不月子，下楼就冲着坐在树荫下淡定喝茶的老爷子怒吼了一通。
那次是俞嫣唯一一次发火，气得脸颊涨红，双眼瞪大，活像要被气死了似的。
当然，那也是唯一一次老爷子被唬住了，后来再想训练俩孙子，都会遭到来自家里各方面的抵制和反对。
“虽然没几天，但还是晒伤了。”祁彦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也忍不住笑了，“新兵蛋子好歹有帽子遮遮太阳，我和大哥什么都没有，就站在一天当中最热的时间段，就那么短短几天，脖子和脸颊都晒伤了。”
祁彦侧了侧头，指了指一边脖子，“不痛不痒，只是摸上去的感觉很糟糕，看上去更糟糕，红红的一块，突兀的出现在脖子和脸颊上，就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只不过这巴掌印有点奇怪。”
“那我比你幸福。”任星瞳听着祁彦小时候的经历，骄傲地抬起下巴，“那时候爷爷身体还很好，会带我去湖边钓鱼，爷爷戴着草帽，我带着那种圆帽，搬着折叠的椅子。”
任星瞳在空中比划了下，“爷爷钓鱼很厉害，钓到的鱼也不会拿回家，因为谢雨雯嫌弃湖里的鱼不干净，觉得大人吃了没什么，要是让任佩妮吃了出了问题就不好了，所以钓完鱼后，我们会把鱼拿去菜市场卖。”
不是直接卖给卖鱼的摊主，而是在菜市场外头的树荫下坐着，任老爷子找别人借了两个桶，把鱼全部倒进去，灌满水，然后让她看着鱼，他则去附近的小卖部里买冰棍儿给她吃。
她记得，那时候天气很热，知了的声音特别吵，一叫就能叫上一整天，即便坐在树荫下，但吹过来的风一点也不凉爽。
她吃着冰棍，爷爷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她当时呆呆地看了会儿，然后把冰棍儿递过去。
爷爷笑了，说了句：“瞳瞳吃，爷爷不能吃冷的，等待会儿把鱼卖了，咱们在外面吃，吃好吃的，不带家里那些人！”
老一辈的人依旧是能省则省的思想，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不喜欢派人去做自己能做的事情，不论是祁老爷子也好，还是任老爷子也罢……
“确实比我幸福。”祁彦看着任星瞳眼中闪烁着微光，唇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等任老爷子出院了，我们挑一天天气晴朗的日子，带着两位老爷子去湖边钓鱼。”
“什么时候？！”任星瞳一听，连忙问道。
“都说了，要等任老爷子出院。”祁彦笑道，“不着急，我们可以慢慢来。”
任星瞳已经开始想象那时的画面了，一定……一定会特别特别幸福的！
后来，祁彦又跟任星瞳说了一些关于祁若洋小时候的糗事，丝毫不觉得这是在出卖弟弟，况且，他说得这些，也不见得祁若洋还记着。
……
“阿嚏！”
祁若洋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整个人懵了有一两秒才反应过来，烦躁地靠着椅背，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屏幕，嘟哝着：“……又他妈是谁在背后嘀咕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