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
一向都是一觉到天明的司空婧，这天夜里突然从睡梦中醒来，心系书房里的那些字墨。
魏尘突然问她的问题，一整晚都在她心头辗转，总感觉他话中有话。
翻身，看着身边的人此时正睡得深沉，司空婧内心挣扎片刻，撑起身子轻手轻脚地从他身上跨过去。
下床，披了件外衣轻轻拉开门出去。
守夜的守卫看见她出来，刚转身，尚未开口，便见她“嘘”了一声，转身将门悄悄掩上。
面对守卫迷惑的眼神，她只“嘘！”了一声，小声朝守卫道了一句：“我要去书房，你们谁也别跟来。”
“可是......”
“这是本王妃的命令！”
“是...属下明白。”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守卫叹了口气，忍不住小声道：“这要是让殿下知道，咱俩谁也别想跑......”
“哎...”另一个附和：“那能怎么办？”
能怎么办？啥也不用办，无解，等处置。
司空婧摸黑进了书房，再摸黑点亮一盏烛台，举着，缓步走到书案前。
明明就在自家书房，她却像做贼一般，烛火都不敢多点，就着微弱的烛光，小心翼翼地翻看着案上的字墨。
那些字墨，每一张都书有年份与日期，白天时已被魏尘按年月排好，一张张看下去，仿佛亲身经历了书写人的一生。
“嗒！”
一滴热泪滴在纸上，司空婧慌乱伸手拂去，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她怎么就哭了？
她越往下看，心中对司空城的恨便越深，究竟什么样的人能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司空婧伸手捂住心头，感到钝钝的难受。
看年份，故事发生在她出生前，从字墨上看来，司空婧在心中拼凑出了一场刻骨铭心的故事——
男人与女人相爱，俩人私定终身，丫鬟和侍卫相爱，这在权贵家一点儿也不稀奇。
但稀奇的是，司空城却将女人占为己有，甚至在女人去世后，将她的遗体以冰棺存尸，埋于地底。
而她的好父亲，丧心病狂的司空城，竟将侍卫困于不见天日的地牢，一辈子守在女人的墓上。
俩人阴阳相隔，明明就在眼前，男人却一辈子也不得见她。
司空婧一边流泪，置于案上的手紧紧攥了起来。
她好恨！
恨不得当时能亲手杀了司空城，恨不得将身上的血液放干，她恨透了这一身肮脏的血液。
司空婧几番泣不成声，实在难以再往下看，伏在案上偷偷低声哭泣，这两个人实在是太可怜了！
待哭过，司空婧缓了缓情绪，才又继续往下翻，却发现，下面的年份有些混乱。
正想顺一顺，书房的门被人推开，司空婧抬头，看见魏尘站在门口。
“爱妃，你在做什么？”魏尘话落，抬步朝她走来。
她在做什么，很明显。
眼光落在她通红的双眼，不用问亦可知道，她必定是将字墨都看了。
如今已将近四更，知道她一定会来偷看，可魏尘没想到她竟连天明都等不及。
已经做好了要被他责备的准备，司空婧索性不作声，垂着头等他开口。
可，她等来的，是魏尘温柔的轻拥。
“夜深了，爱妃该睡觉了。”魏尘说着，伸手拂去她脸上残留的泪，将她的手牵起。
司空婧心头复杂且压抑，跟着魏尘无声地出了书房，一路上几番踌躇，却终是没有开口。
“三更半夜的，爱妃为何一个人跑到书房去哭鼻子？”魏尘说着，伸手在她鼻子上捏了一把。
司空婧端着一副无辜的表情，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分明心中做贼心虚，开口却理直气壮——
“还不是因为王爷不让我看！你若一开始让我看了，我也不至于半夜这么辛苦......”
她现在身怀六甲，三更半夜不睡觉，可不就是辛苦了。
干坏事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魏尘忍不住失笑，无奈又认命地叹了口气。
反正已经醒了，既然已经看了，魏尘索性问道：“爱妃看了字墨，可有什么感想？”
“感想......”司空婧闷声道：“心里难受......司空城真不是人！竟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如果可以，我真想将这一身血肉全还给他！”这一身血肉，让她连自己都讨厌。
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样子，魏尘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爱妃想看看那墓中人吗？”
魏尘的话让司空婧感到意外，抬头反问：“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那可是她的亲生父母。
但司空婧还未得知，难得细心，担心反问：“我也是司空家的人，现在司空府这样了，我还能进吗？”
“本王要让你进，便没人敢说不。”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听得司空婧心头发甜，忍不住看着他的侧脸发起了花痴，越看越觉得他好看。
这么自信迷人，究竟她攒了几辈子的福才能嫁给他？
“爱妃为何这么看着本王？”魏尘扭头，对上她一双满是崇拜的眼神。
说话间，俩人回到了轩月殿，魏尘一边说着，一边脱去她披在身上的外衣，拉着她重又躺回了床榻。
司空婧翻身，满眼柔情看着他，红着双眼又笑了起来：“我突然觉得，王爷真好看！”
她伸手，轻轻从他鼻梁处滑下，蹭得魏尘下意识闭眼，戏谑道：“爱妃的眼神怎么突然变好了？”
司空婧心情好，不跟他计较，只幽幽道：“能嫁给王爷，真好......”
如此好听的话，她还是第一次说。
话刚落，在脸上勾勒的手便被魏尘握住，睁眼转向她，只见她难得满脸柔情。
魏尘感动之余，忍不住揶揄：“不是说...嫁给本王倒了八辈子的霉吗？怎么就好了？”
“那...那不是刚开始...不了解王爷嘛......”
好好的气氛，生生让他一句话破坏，司空婧索性破罐破摔：“王爷还让我住别院呢！现在又怎么说？”
“那爱妃现在了解本王了？不嫌本王耍流氓了？”魏尘得了便宜还得寸进尺。
“也不是很了解啊...不过，王爷流氓的性子我倒是很清楚......”
司空婧说着说着，便开始翻旧账：“王爷身边的女人那么多，就连进宫上个朝都有太子妃投怀送抱......”
“唔......”
不等她说完，魏尘以吻封住了她来不及翻起的旧账。
大手拉起被褥盖过头，嘴上说着“睡觉”，却趁机又吃了一顿豆腐。
既然说他流氓，那他可不能白白担了这个“罪名”，所作所为得对得起这个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