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雪,一直断断续续又下了好几日,这天雪刚停,淮王府便来了一位公公。
天放晴,地上的积雪开始化冰,温度一下骤减了好几度。
积雪太多,已经无处可扫,司空婧接到通报时,披着斗篷踩着一地的积雪便去了前厅。
“不知公公前来有何事?”司空婧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丫鬟递来的茶。
那公公闻言,托着拂尘起身朝她作揖道:“奴才奉昭仪娘娘之命,特来请瑾瑜王妃入宫。”
“现在吗?”
“昭仪娘娘交代,希望王妃越快越好,但若是王妃不方便,可明日再来。”
“......”
司空婧闻言默了下来,依司空晴的性子,想也知道前半句才是真心话,后半句不过只是不想她为难。
思及此,司空婧放下茶盏对那公公道:“好,还请公公稍等,待我稍作准备。”
“奴才就在外头等着王妃......”
司空婧回了轩月殿穿戴整齐,依然由渌水陪同,坐上宫里来的马车进了宫。
大雪天好就好在行动不便,京城里的人行动不便,北郊岭的人行动要比城里的人更加不便。
如今司空婧出入都有渌水陪同,青冥又每日都带人排查巡视王府周边的情况,如今的淮王府,比任何时候都安全。
而如今,内鬼的目标全都跟着司空城偷偷移到了宫中。
宫里有云中君在,太医全都让皇帝给打发了,云中君非尘俗中人,他不像宫中太医那般忌讳。
司空晴扎了几次针,如今身子已好多,只是尚未好全,仍是虚。
此时司空婧尚未到,司空晴一人坐在榻上发着呆,垂在袖子里的手,正暗暗攥着一瓶药。
那是昨日司空城给她送来的。
“你找机会,将此药给皇上服下,放心,这药不会死人,只是让皇上身子虚弱而已......”
司空城的话,言犹在耳:“你母亲日夜都盼着你能出宫,相信为父,为父一定会将你带出宫。”
“但是为父需要你的配合,你可千万不要让为父失望!”
你可千万不要让为父失望......
司空晴已经记不得,从小到大,她究竟听司空城说这句话说了多少遍?而她也一直都在努力不让他失望。
正在作想,忽听见公公在门外宣道:“皇上驾到——”
司空晴闻声急忙将手中药瓶藏了起来,由宫女搀扶着下了床,光着脚便福着身子等在殿中。
见皇帝走进,她垂首低声道了句:“妾身参见皇上。”
看见她那般姿态,皇帝随手便脱下了身上的斗篷为她披上,再顺势将她扶了起来。
“你身子尚未好全,不必多礼。”
皇帝拉着她的小手摸了摸,心疼道:“怎么小手这么凉?是这地龙不够热吗?”
皇帝说着,正想喊人进来加炭火,却被司空晴扯住了衣袖:“不是的,是妾身体寒罢了。”
意中人还没来迎娶,她转眼便成了别人的妾,这句“妾身”,称得司空晴心中在滴血。
见她身子见好,皇帝心情也跟着好,拉着她坐在榻前忍不住说起了贴心话。
“真没想到,寡人与你竟会有这般缘分。”
皇帝说着,将她揽入了怀,道:“想当年,你还是个小女娃,跟着你的父亲入宫,那是哪一年的中秋了?”
皇帝的话,没有人回答,他自己作想了一下,也想不起来究竟是哪一年。
司空晴本就不是善于言辞的人,如今在皇帝的面前更是话少,而且,她也不想搭话。
皇帝说的那些事,她统统都没有兴趣,她的心也不在这儿,皇帝搂的,不过只是一具躯壳。
她不想听这些话,于是动了动身子,借着将皇帝的斗篷脱下,而不着痕迹地从他怀中挣脱。
“既然皇上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过去的陈年旧事,不记得也罢......”
看着她恹恹的表情,皇帝替她拢了拢衣襟,道:“寡人还有事要忙,你且好好休息。”
“待你养好了病,寡人带你去沐兰汤。”
皇帝赐兰汤,是多少嫔妃都梦寐以求的,可司空晴却无法开心。
她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朝皇帝低声谢恩:“多谢皇上。”
送走了皇帝没多久,司空晴便听见宫女通报道:“娘娘,瑾瑜王妃来了。”
司空晴闻言缓过神来,朝宫女道:“请进来,你们都下去吧。”
“是。”几个宫女应承着,随即退了下去。
司空婧进来,正想行礼,却被司空晴叫住:“妹妹不必多礼!”
司空晴说着,朝她伸出手,示意她到跟前,继而有些伤怀道:“前不久还是我给妹妹行礼,如今...我竟成了娘娘。”
司空晴说着,自嘲地笑了笑,指了指榻前的凳子,道:“妹妹坐。”
看着她如今身子已大好,司空婧不由放心了些,问道:“姐姐这么急召我来,有什么事吗?”
想一想,她好像还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司空晴,每回都是她想方设法来靠近她,还得端着一副小心翼翼的心情。
思及此,司空婧忽然觉得有些内疚。
“妹妹医术了得,想必也看得出来我如今身子已大好。”
司空婧闻言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没搭话,只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可是...身子好了,便要侍寝......”
司空晴低头拽着衣袖,低声道:“我不想侍寝!皇上还说要带我去沐兰汤,我不想去,我什么也不想......”
司空晴的语气起伏不大,声音也很轻柔,可却带着一股子前所未有的坚定,听得司空婧有些发怔。
“那......姐姐你打算怎么办?”
司空婧的脑子有些乱,“你如今已是皇上的妃子,就算你能逃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
“我不管!”
司空晴闻言急急打断了她,道:“能躲一时是一时,所以我才找妹妹来,你一定要帮我!”
司空晴说着,激动地拉住了她的手,这场面,这感觉,让司空婧感到似曾相识。
可是......这次这人可是当今皇帝!
见她一脸为难,司空晴急得快要哭出来,哀求道:“妹妹,如今唯一能帮我的人,只有你一个了!”
看着司空晴通红的双眼,司空婧强忍着被她抓住的疼痛,无奈得叹息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