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日便到了秋猎的时候。今年不比往年，因为还有秋试的武人参加选拔，相比之下更热闹了些，也更加受人瞩目。
燕丞相虽是文官，但是这等场合也需要参加，燕玉蓁作为丞相嫡女，又是帝后疼爱的外甥女，自然也随着丞相大人一起参加秋猎活动。
秋猎主要是面向王公贵族的活动，即便今年多了参加秋试的武人，也并不能妨碍贵族子弟的狩猎兴致。
于是秋猎和秋试的考核分在了同一块猎场的两个方向，互不干扰，却又能时刻保持联系。
裴煦衡和裴承延作为皇子，自然是要参加狩猎的，太子裴长肃不擅长骑术，到时便只是随皇后坐着。
一大清早，燕玉蓁就同燕丞相一起赶到了狩猎场。
裴煦衡和裴承延等人按照惯例是要同皇上一起出发的，此刻还没到。
燕玉蓁搀着燕丞相走到安排好的座位上，等着皇上的到来。
“燕小姐？”燕玉蓁刚刚坐下，就听见身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有些惊讶的转头看过去，更对上宋嫣然的视线。
宋嫣然看上去有些憔悴，脸色有些苍白，眼眶也略微红肿，看上去好像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燕玉蓁皱眉，心中涌上一阵难过。
昔日旧友正在自己的眼前，为她的离开而悲痛欲绝，而她分明站在这里，却什么都做不了，物是人非实在是太过于残忍。
“宋小姐，好巧。”燕玉蓁收敛住心中的情绪，扯出一个微笑，看着宋嫣然。
“那日第一次见面，因为太过匆忙，也没能和燕小姐好好说上几句，这次可算是有机会了。”宋嫣然坐的靠近了燕玉蓁一些，笑着说道，“这可能就是上天赐予的缘分吧。”
燕玉蓁心间一酸，眼泪几乎要涌出来。
她们二人如今还能相见，还能够坐在这里安安稳稳的聊天谈心，这的确是老天给的缘分啊。
燕玉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那股鼻酸压下去，前小泽说：“既然我们这么有缘，自然要好好聊聊的。”
宋嫣然闻言连忙点头，她正巧想找燕玉蓁，好好问问关于林家一案的事情。
“燕小姐，你对林家的案子了解多少？”宋嫣然没有心思绕圈子，直奔主题道。
说来也奇怪，在燕玉蓁身边待着，让她有一种莫名心安的熟悉感，但是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她自己也不明白。
燕玉蓁愣了愣，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道：“自然是了解一些的，不过不多。”
燕玉蓁身为丞相之女，与太平郡主毫无瓜葛，说的太详细必定会引人怀疑，但是若说自己什么都不知晓，那也太不合实际。
“那燕小姐能否和我说说，林家的事情？”宋嫣然用带了几分哀求的眼神望着燕玉蓁，燕玉蓁被她这个目光看的心软，连忙点头答应了。
“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燕玉蓁笑笑，将林家的事情缓缓道来。
外界对于林家通常都是避讳的，传闻真的少的可怜。燕玉蓁捡着自己能说的，给宋嫣然讲了。
那些刻骨铭心的经历，那些血海深仇的苦痛，在这一刻，也只能像是讲别人的故事一样，轻描淡写到了极点。
燕玉蓁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刀一刀的割着，每说一个字就剧烈的疼痛着。
说完这一切，宋嫣然已经泣不成声。
她将脸埋在手心里，抽噎声断断续续，听的人心里难受极了。
“逝者已逝，莫要再伤心了。”燕玉蓁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递了帕子过去，又轻手轻脚的倒了茶端着到宋嫣然面前。
宋嫣然将眼泪擦净，想要伸手去接那杯茶，眼神瞥到燕玉蓁的手，顿时怔住了。
寻常人捧茶，总是一手拿茶盘一手扶着茶盏，但是燕玉蓁不是，她用双手端着茶盘，大拇指则压在茶盏的盖子边缘，稳稳地拿着，就算是快步走着也不会担心泼了茶。
这样端茶的姿势太少见了，但是宋嫣然见过。
林姝意也是这般端茶的，昔日两人品茶谈天时，宋嫣然还特意问过林姝意为何总是这样捧茶，林姝意当时就只是笑笑，说道：“和寻常人一样又有什么意思呢？这样捧茶也稳着些不是吗？”
宋嫣然激动的整个人都在颤抖，她死死地盯着燕玉蓁捧茶的手，随后看向她的眼睛。
“燕小姐，你，为何这样捧茶？和常人真是不一样呢。”宋嫣然几乎能够感觉得到自己嘴角挤出的笑意是那般不伦不类，说是哭也不为过。
燕玉蓁早在宋嫣然的视线凝固在自己手上的时候，就明白了过来，听着宋嫣然的问话，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要说什么呢？说其实她就是死去的林姝意吗？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宋嫣然一定会以为她疯了。
千百个借口在嘴边绕了一圈，最终燕玉蓁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许久，她才缓缓开口道：“和寻常人一样又有什么意思呢？这样捧茶也稳着些不是吗？”
这一字一句仿佛是敲打在宋嫣然的心里，她嘴角还维持着笑意，眼泪却已经不受控制的再次夺眶而出。
“燕小姐，你……”宋嫣然突然哽咽的出不了声，比方才哭的还厉害了些。
燕玉蓁抿紧了唇，伸手拍拍宋嫣然的背，无声的劝哄着她。
她不是故意惹得宋嫣然情绪失控的，只是除了不能够告诉宋嫣然自己的身份之外，她不愿意骗她。
宋嫣然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一个认识不久的人面前失了态。
但是却没没有半点的不安，而是可以尽情的释放自己的情绪。
宋嫣然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燕玉蓁笑笑，心里不住地感叹，实在是太像了。
面前的燕小姐，虽说外貌和林姝意半点相似都没有，但是周身气度和举手投足都是如出一辙的大方贵气，通身都是清雅骄矜，说话的语气也是一样的温和坚定，让她有一种旧友并未离去的感觉。
大约是丞相家和林家一样矜贵，于是养出的女儿都有些大家闺秀的相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