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好嘞，我这就去给他说！”
姚小妹扭头就跑了下去，顷刻间又跑了回来，回道：“成了，对方愿意，还说他之前有眼无珠，甘愿受罚，只望七天惩罚期后咱们能遵守诺言，同意给他们酒楼提供货源，你看，他怕咱反悔，连定金都提前付了！”
姚小妹说着，把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啪地一下拍在了桌子上。
像是故意的似得，那张银票刚好就拍在柳母眼皮子底下。
原本还持怀疑态度的柳母脸色顿时一僵，双唇忍不住抖了抖。
在她看来，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是笑脸迎人，一个刚刚开门做生意的小铺子，哪来这么对待客人？反正这要是换成了她，肯定会扭头就走，而且还会一辈子都不再选择与你合作。
哪曾想那什么江月楼的东家不但没生气，竟然同意了，而且还迫不及待地把定金都给提前预付了！
到底是江月楼的东家骨头软脸皮厚，还是豆腐这种吃食真的可以挣钱，以至于对方连骨气和脸皮都不要了！
云小七表示，江月楼的东家骨头是否是软的，脸皮是否是厚的，这点她不知道，毕竟她连对方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呢。
但可以确定的是，她的豆腐，的的确确可以挣下白花花的银子。
就目前她的了解来说，这个时代可以食用的食材其实有很多很多，而且绝大多数还属于纯天然美味，只可惜这里的人还不知道怎么吃这些东西。
就拿黄豆来说吧，在她把豆腐做出来之前，黄豆最大的用处是用来喂牲口，当然了，偶尔也会被吃不上饭食的穷苦人家煮了裹腹。
又有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种被人类鄙夷和无视的下作物，有一天竟会成为众人哄抢的美食。
而能把黄豆变成美食的，目前还只有她一家，或许未来有一天，这门手艺有可能也会被别人摸索出来，可那又怎么样呢？无论未来会冒出多少家金豆飘香，她的金豆飘香，才是真正的头牌老字号。
退一步讲，就算日后这门生意竞争力变大了，她还可以教小妹做其他的豆制品，比方说发黄豆芽，做千张豆干，甚至是豆腐乳等等等等，太多太多了，丝毫不用发愁会被人给压过一头去。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云小七用眼角余光扫了柳母一眼，心中冷笑——还以为是多贵的一个贵夫人呢，看来也不过如此嘛，才值区区一百两！
放下手里的茶盏，挥手示意姚小妹把银票收起，云小七扭头看向德旺：“今天的账目都盘好了没？”
姚小妹虽然认得一些字，但是算学却是学的不好，至少目前为止还不会打算盘，所以管账的事就暂时由德旺来负责了。
德旺早在一旁等了好久，闻言忙恭声回道：“都盘好了，账本和银钱匣子我都提上来了！”
说着拍了拍怀里的木盒子，顺便斜着眼睛扫了眼柳母。
看来是有备而来，早就等子她开口问了。
云小七心中了然，刚才他进来时，手里只拿着账薄和算盘，也不知什么时候竟是把钱匣子也给抱了过来。
不用猜了，肯定也是看柳母不爽，这是就等着给自己出气了。
就是不知自家那个贵夫人婆婆，等会儿会不会再被吓住，毕竟只是区区一百两，就已经让她变了脸色。
要不算了？好歹那也是小大夫亲娘，不能再真把人给吓坏了。
可还不等她开口，姚小妹这个新新上任的女掌柜像是猜透了她心中的想法似得，眼珠一转，忙推了德旺一把，嗔怒道：“臭小子，还傻站在这里干嘛？快把今天的收益好好算一遍给东家听听。”
说着不管不顾的把德旺摁在了椅子上坐下后，这才扭身去把房间的门关上，摆明了不把帐算好就不让人走的架势。
这是有多想看到柳母出糗！
云小七忍笑，她怎么就忘了姚小妹是个极其喜欢护短的性子呢！
点了点头，对德旺示意道：“开始吧。”
“好勒！”
德旺早就手痒难耐了，闻言把账薄摊开，算盘往桌上一摆，当即就噼里啪啦的算开了，只是算着算着，额头上忽然就冒出了一层冷汗，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起来，忙又把算盘珠子归位，从头开始又算了一遍。
原本还很忐忑的柳母见他这样，忽然放下心来，掩嘴嗤笑道：“怎么，是不是亏得太多，吓得你连算盘都不会打了？”
本来就是嘛，白白送给人吃，怎么可能还会有收益，不赔个底朝天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哎呀，柳夫人，你别着急着催嘛，德旺他这是第一天当账房先生，可能有点紧张，你让他再算算。”
姚小妹压着火气接过柳母话头，抬手给德旺倒了杯茶，鼓励道：“德旺，你别着急，慢慢算，咱们不赶时间！”
“对对对，慢慢算，我们有的是时间！”
柳母这次难得没有生气，竟是好脾气地顺着姚小妹的话意，也鼓励了德旺一句。
只是脸上的嘲讽之意却是越来越浓。
算什么算呀，肯定是亏太多了，瞧把这小哥吓得，额头上都开始冒冷汗了！
柳母赌定了云小七铁定是赔了，当即垂着眼皮瞟了她一眼——哼，又没教养又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等下可别吓的哭鼻子才好！
云小七无语，好想问柳母一句，为啥您老就这么看咱不顺眼嘞？先不说咱救过你家男人一命一事，而且再怎么说咱好歹也是你未来儿媳妇吧？都快成一家人了，您老咋就不能盼咱点好呢？
柳母表示，本夫人就是看你不顺眼怎么滴吧？谁让你霸占了本夫人儿媳妇的位置？
云小七：你自己巴巴的跑来提亲，怪我咯？
更年期简直不可理喻，等姐姐我空下来了，第一时间帮你把你女儿找回来治你。
小大夫跟她说过，在柳家，也就只有他姐姐柳如眉能治得住他家母亲了。
说起来也真是奇了怪了，自己那个大姑子好好的玩什么离家出走，没得让自己当了炮灰！
这么一耽误的功夫，德旺终于把手里的算盘放下了，咕噜咕噜给自己灌了一大杯茶水，这才抹汗道：“好了，都算好了！”
“真都算好了？没有再算错了吧？我看你打算盘时手都在抖，以后可得好好练练……哦，不对，或许就没有以后了，毕竟这么亏下去谁受的了呀。”
柳母冷笑道。
德旺抹汗，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讲真，不是他算盘打的不好，相反，他的算学学的最好，一年前家里还没有发生变故之前，连先生都夸他小小年纪就打的一手好算盘。
他只是被那个算出来的庞大数字给吓住了，看着那样一个数字，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是自己算错了，所以这才又算了第二遍，第三遍……直到接连算了五遍得出的都是同样一个数字，他这才确认自己真的没有算错。
可是那一样一个数字，依旧是看得他有些惊心。
今天不过就是试营业，而且还免费提供了那么多食材出去，这要是都换算成银子的话……德旺表示自己年纪还小，恐怕小心脏会承受不住，得再喝杯冷茶压压惊！
连忙又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这下就连云老爷子都有些坐不住了，急道：“德旺啊，你别光顾着喝水呀，快说说今天到底咋样了！”
明明刚才在下面看着时，感觉生意挺红火的样子，银子哗啦啦直往柜台上扔，难不成他上搂的那会儿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云老爷子心中忍不住有些担忧，两只大手不舍得去搓自己身上的新衣服，怕一不小心再搓出了褶皱，于是就捧着个茶杯攥啊攥啊，看得云小七都要担心那茶杯别再给攥碎了，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对德旺道：“行了，快说吧，都等着呢！”
“就是，臭小子，好好的卖什么关子，赶紧说！”
姚小妹亦是催道。
每笔定单都是她接的，收益如何，她心里自然清楚的很，因此一点都不慌张，面上反倒还露出了一抹小得意。
果然，就见德旺长长呼了一口气，朗声道：“刨除今天需要支付给那些工匠的工钱，以及制作展台时购买木料的花销，还有咱们铺子里伙计的工钱，另外再算上食材钱，咱们铺子今天的总收益是九百一十三两！”
话音还没落地，柳母的一口茶水当即就吓得喷了出来，只是还没等她把震惊之情表达完整，姚小妹忽然又问道：“德旺，江月楼的订单你算上没？”
德旺一愣，忙一拍脑袋道：“哎呀，我把这个单子给算落了！”
江月楼的订单是姚小妹刚才单独下去接的，德旺不在，自然也就没把这笔单子算上去。
姚小妹抬手在他后脑勺上弹了一下，训斥道：“臭小子，开业第一天就出错，罚你明天劈一百斤柴出来！”
“啊，要劈那么多柴，那我这双打算盘的手岂不是得废掉？”
“活该，谁让你这么马虎了！”姚小妹瞪了他一眼，道，“快把江月楼的订单算进去！”
“好嘞！”
德旺应了一声，拨弄了几下算盘后，重新得出一个数字，道：“算上江月楼的那笔订单，咱们铺子今天的净收益是一千零七两！”
这是数字一出口，柳母惊得再也坐不住了，嗖地一下站起来，瞪大眼睛道：“一千零七两？怎么可能？你是不是算错了？”
一千零七两，可不是一百零七两那么简单！想当初他们柳家全胜时期，所有的铺子加在一起，一天也不过才这么多收益，而且这还得是逢年过节生意旺季之时才会有的收益！
不可能，肯定是算错了！
要么就是他们故意这么说！
柳母不信，一把抱过放在德旺手边的钱匣子打开。
哼，只是说说而已，上下嘴皮子一碰，多大的数字还不是随便你说，有本事拿真金白银出来说话！
哪曾想钱匣子一打开，柳母再次惊呆了。
就见里面满满当当的塞的全是银票和银锭子，而且银锭子基本上还都是整的，半块碎银都没有。
云小七也瞄了眼钱匣子，随口道：“还不错，跟我预计的差不多。”
柳母：……还不错？呵，还不错！不过就是几个时辰的功夫而已，净收益就已经达到了一千零七两，就这还叫不错？死丫头，你怎么不怕一口撑死！
这话柳母没直接说出口，可瞪向云小七那双又是复杂又是火热的眼神，已经完全出卖了她此时此刻的真实想法。
一张保养的极好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看起来好不精彩，讪笑着说了声“恭喜”，遂坐下一口接着一口的喝茶，低垂着眸子不再说话。
还说什么呀，刚才那么挤兑人家，结果现实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丢死个人了，好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不过儿媳妇这么能干，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万一以后儿子再镇不住这臭丫头怎么办？
柳母瞄了眼正双眸亮晶晶地盯着云小七看的柳如林，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担忧。
而云老爷子则是喜得眉开眼笑。
他就说嘛，看起来那么火爆的场面，咋可能会亏！
云青竹也很高兴，因为这代表着他以后可以可着劲儿的读书，兴奋的拉着云小丫“嗷嗷”直叫，就连云大锤也是兴奋的直搓手，看向大女儿的眼神里，又是欣慰又是畏惧。
做梦都没想到，不过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以前那个任打任骂畏畏缩缩的大女儿，好像是一夜之间就翻身农奴把歌唱了，成了他们云家最厉害的存在。
倒是柳家父子没有太多惊讶。
比起柳母来，柳父可是有头脑多了，好歹以前也是有过好十几家铺子的大东家，一早就看见了这个生意的大好前景。
所以眼前这结果早在他预料之中，自然不会太多惊讶，只是小小震惊了一番而已。
最平静的应该算是柳如林了。
从铺子的设计到装修，以及开业当天的营销方案，他都由全程参与，再加上对云小七有绝对的信心，所以这样的营业额，基本上在他的预算之中。
一时间众人心绪各异，云小七随手翻了翻账簿，终结道：“今天面对的客户全是酒楼，从明天开始，一边给酒楼供货，一边也开始直接面向百姓提供零售，不过这样工作量可能会很大，小妹，能忙得过来吗？”
姚小妹估算了一下，点头道：“没问题，这些订单都是七天的量，并不需要一次性供货到位，能忙得过来！”
“嗯，不过就是辛苦你了！”
“嘻嘻，不怕，年轻就该辛苦点，这样将来才可以放肆的享受！”
“你倒是想的远！”
“这不是你给我灌输的思想嘛！”姚小妹笑，顿了顿，忽然提议道：“对了，小七，我有个想法，你看咱们今天不是第一天营业吗，而且也算是开门红了，所以我想给工人们包个红包，也让大家乐呵乐呵，也不用包太多，就把那七两银子的零头，按照人头平均分，小七，你觉得我这想法怎么样？”
说完有些小紧张地看着云小七。
虽然和小七是从小玩到大的，可这种涉及到钱财的事情，她还是不敢擅自做主。
因此说完自己心中的想法后，着实是有些忐忑。
哪曾想她这番小忐忑完全是白费功夫，就听云小七不答反问道：“小妹，你还记得我当初让你打理铺子时跟你说过的话吗？”
姚小妹一怔，随即瞬间恍然，点头道：“嗯，记得，你说以后铺子的一应事物，全都由我来做主，还说让我放开了手脚去做，不要害怕任何人任何事，就算是天塌了，也有个高的给顶着。”
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就红了眼眶。
云小七见状起身，上前挽住她胳膊，正色道：“所以以后像这种事情，你就不用再过问我了，知道吗？不过就是七两银子而已，你完全可以自己做主去支配。”
七两银子相对于今天的收益来说不算多，可要是放在乡下，那也算是一笔可观的数目了，毕竟一个庄户人家，一年到头来不吃不喝，也不见得能存下这些个钱。
就因为同样是从乡下走出来的，所以姚小妹才能更深切地感同身受，也才会不确定地想要问问小七的意见。
可如今被云小七这么一说，忽然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既感动与云小七对自己的信任，又为如今的一切而到恍惚。
就在一个月以前，她还会为能挣下一文钱而兴奋不已。
而两个月以前，她从来就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可以像个男人一样在外面挣钱。
这一切都是小七给她的，所以这一生，她姚小妹都不会对云小七，产生任何背叛之心！
姚小妹抿了抿唇，一双杏眼泛起两抹潮湿，可还没等眼泪流出眼眶，立马就被她狠狠擦去，不过才十五岁的少女抬起头，看着把自己从地狱里拉出来，又指给她一条生路的好朋友，眼神坚毅的仿若铸铁一般，一字一顿道：“小七，相信我，绝不会让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