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慎行话里藏话。
霍烟也不再争取，只是借口累了，横卧床上听着门轻轻合上的声音。
她把手藏在枕头底下，在短信窗口盲打下一句话，“出了点状况，我会尽快让事情回到正轨。”
发送出去后，霍烟隔着远窗眺望医院草坪外的光景，想着事情很快就会到头。
每每思绪像这样杂乱的时候，老毛病容易跑出来。
空荡荡的病房里，霍烟总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忽而，门咿呀作响，她以为又是幻觉，狠劲的拍打着头。
又低头见长裙摆和黑色高跟鞋，厌烦的抬起头道，“出去！”
以为是幻觉出来的人，这会看在眼里却越发清晰，“斯斯。”
见是久别未见的朋友，霍烟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任斯斯噘着嘴，一副好受委屈的样子。
“这么多年不联系，我这来看你，就赶我走？”
霍烟知道自己失礼，紧接过她手里提的大袋小袋的东西哄着。
“是我老眼昏花，以为是……”
她摆摆手，没往下说。
任斯斯抓着霍烟的手就不肯松开，细瞧了她打着石膏的胳膊和手，隐隐几分心疼表露在脸上。
“我早该来看你的，事情太多了就一直拖到现在。”
换做其他人嘴里吐出这话，霍烟会觉得客套。
但任斯斯的性子她了解，说忙就一定是真的忙了。何况她如今这副光景，能有人来看她就已经很难得了。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住院的？”
她反问道。
任斯斯觉得奇怪，歪着头道，“他没和你说在酒吧偶遇我了？”
“他是谁？”
霍烟不解。
“季总裁啊！那天在酒吧他拿了我的联系方式，前两天刚让他的助理联系我说你住院了。”
她目光如炬，倒是不觉得季慎行会是这种好管闲事的人。
任斯斯嗫嚅，“钱助理还让我来陪你解解闷，这么有型又体贴的男人，整个秦城打着灯笼也没有第二了。”
霍烟不敢苟同任斯斯对季慎行的赞赏，论起不择手段，丧尽天良，除了他季慎行没有第二个才对。
霍祁峰和霍烟分析过，季慎行最擅长笼络人心再逐一击破那一套。
当年对霍氏，不就是他最完美的犯罪手段么？
“查房！”
医生懒散的声音打破霍烟的思绪，今天来的还是陆远风。
她机械性的躺平，陆远风用工具在石膏上敲敲碰碰。
半响陆远风才吐出话，“差不多可以出院了，期待下次再见。”
这话换谁说都合适，但从一个医生嘴里吐出，就明显是在诅咒。
也许是累了，霍烟连拌嘴的闲情都没有。
这一来，倒是坐在一旁的任斯斯怎么听这话都大不悦。
“我说陆医生是吧？你刚才怎么和病人说话呢？”
任斯斯那一张口就拔高的嗓门，让陆远风觉着丢人。
“请不要制造噪音，这里是医院，还有你又是谁？”
陆远风睨视任斯斯反讽道。
任斯斯趾高气昂，搭着霍烟的肩道，“我是霍烟的朋友！”
说时，手握着陆远风胸口的名牌，“外科主任陆远风？真是好笑，现在什么嘴贱的人都能当医生了？”
任斯斯挑起事端来跋扈到让陆远风大开眼界。
倒是一物降一物，陆远风较真起来也不是怕事的主。
“很遗憾，你这位朋友的后半生的健康就要交给我这种‘嘴贱的人’了！”
陆远风字字皆顿。
要不是霍烟拉住任斯斯，恐怕对方就要抓狂的和陆远风打上一架了。
这边矛盾在升级，那边护士忙着找到了陆远风。
“医生，新来的义工还等着你分配病人。”
这算是把陆远风拯救出去，任斯斯像送走瘟神一样把他给轰出去病房。
“太好了！送走这个嘴贱的瘟神！”
任斯斯挑眉冲霍烟笑得灿烂。
霍烟忽而好羡慕任斯斯，不藏不掩、敢爱敢恨的。她恐怕是活一辈子都不敢奢望能活不出这样的性情。
两人聊了好久，直到她累到不觉入睡，任斯斯才离开。
梦里，霍烟回到了小时候，那时霍家正处在叱咤商界的风光下，自然有很多朋友都围着她转，笑声日日萦绕耳畔。
可霍家落寞后，霍宅连走动的小朋友都不再来了。
唯有任斯斯还会来找她，会手牵手去玩。
彼时，病房外传来的笑声将她从梦境拉回现实，那个笑声干净爽朗。
“哈哈哈……哥哥，你做的风筝一点都不像燕子，像是一只麻雀。”
她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冉冉，那一声“哥哥”让她不禁联想到口琴。
这会又做风筝的，季慎行到底安的什么心？
她在病房里来回踌躇，而后咬咬牙拉下门把手。
冉冉一眼就认出这个姐姐，边走过来牵着她的手，边奶声奶气的喊叫着“小姐姐，小姐姐，我们一起放风筝去啊。”
霍烟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专注做风筝的男人身上，“怎么是你？”
她问得语气平平。
许熠笑得和煦：“来给孩子们当义工，还以为你出院了。”
霍烟礼貌性回以微笑，并不打算参与他们的游戏。
小人儿却握着她的手，摇晃起来“小姐姐，你还没答应冉冉一起去放风筝呢？”。
冉冉睁着圆鼓鼓的眼睛满目期待，她挣脱开手的力道大了些。
“小姐姐的脚受伤了，就不陪你了。”
她回答的决绝，又瞥到小人儿撅起的小嘴于心不忍。
许熠停下手里的动作，把冉冉抱在怀里。
“哥哥陪冉冉放风筝，姐姐在旁边坐着看行吗?”
他用孩子般的口吻问着，勾了勾小人儿的鼻梁，刻意更进一步试探霍烟的意愿。
霍烟仍旧看不出兴趣，就是指了指从窗外照进走廊的阳光道，“今天的天气倒是不错，我也该出去晒晒了。”
许熠抱着孩子手提着风筝走在前面，霍烟埋着头走在后面。
上千平的草坪洒满阳光，天空是湛蓝色的，细听还有鸟叫声。
霍烟找了一片阴凉坐着，目光没有焦距。
时而有意无意撇一眼冉冉，看到她脸上洋溢着那个年纪该有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