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忱把她放在小区门口就走了，脸色似乎有些难看，可她却管不了许多。还没到公寓，远远地就看到大门口站了几个男人，而为首的那个化成灰她也认得，“娜娜，你妈妈生病了，你去看看吧。”
三年了，这男人似乎没有变化，依然是严谨到连西服都没一点褶皱，一张儒雅的脸终年没有什么表情，唯有在注视着自己两个亲生儿子时，眼底才会带上那么点温柔。
全荔娜垂下眼帘，扯了扯嘴角，“我妈不是有你照顾着嘛，生病去看医生啊，看我有什么用？”
男人似乎未料到全荔娜会拒绝，想来也是，三年前的全荔娜，可是言听计从的乖乖女，而非眼前这个周生忱的太太。
“她住院了，”男人的脸色又冷了两分，冷冰冰道，“不管怎样，你妈妈还是爱你的。”
爱？像是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郝清雯整天忙着替小儿子争家产，还得哄着老公跟婆婆，哪有时间谈情说爱，更别提爱的对象还是她了。
“全荔娜，她是你的母亲，哪怕全天下都欠了你，她却是没欠你的，我跟你妈的事……”
全荔娜扶着额角，借此挡住氤氲出水汽的眼眸，“打住，我去就是了。”
看了眼时间，周生忱中午不回来吃，而她这一天都没事，去看看郝清雯也无妨。
车厢里有点闷，自从全荔娜被强令戒烟后，就极闻不惯烟味，可身边却坐了个资深烟民。她掏出手机翻了翻，低头给周生忱去了条短信。
贺明看到了，转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突然开口道，“我不好看你们，他比你大太多，身份也不匹配。”
全荔娜手指顿了顿，扯出一丝极讽刺的微笑，“您不是照样比我妈大十三岁吗？而且，当时我妈的身份，更配不上您吧？”
她跟周生忱好歹男未婚女未嫁，可当时的郝清雯已为人妻，有丈夫有女儿的，真真是可笑，这两个婚内出轨的男女，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相不相配。
“我、们、很、相、爱。”贺明一字一顿地说，难得看他维持已久的严肃破功。
全荔娜嗤笑了声，懒洋洋地往座椅上一靠，“是啊，很相爱，相爱到不顾家庭苟合，相爱到害死我爸。”
谁能想到满脸天真无辜的小姑娘，竟会平静说出这样讽刺的话，她抿了抿唇角，自嘲地笑笑。
贺齐豫恨她母亲破坏了他家庭，害得他们家破人亡，她何尝不恨贺明为了郝清雯，设计害得她父亲尸骨无存？
“我再说一遍，你爸的事情是意外，是意外！”
全荔娜压根不把他的火气放在眼底，如果说三年前她还叫这男人一声‘贺伯父’的话，现在却直接把他当成不共戴天的仇人。
“去TMD的意外！你摸着良心说，贺齐轩今年十二岁，你对我那个死去的爸爸，真的没有一点愧疚吗？！”她爸七年前死的，他们就整出一个十二岁大的孩子，全荔娜真是万万没想到，记忆中那个温婉漂亮的江南女人，竟会做出这种道德沦丧的事！
贺明下颚紧紧地绷着，眼睛瞪得圆圆的，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一副要把人生吞活剥的模样。
全荔娜直直地回视着他的目光，无所畏，无所惧。
这幅倔强的模样，也不知道像了谁。贺明一下子松了气，颓然地闭上眼，扭过头不再看她，更没再说话。
全荔娜乐得安静，点开下载到手机里的烹饪视频，看得津津有味。
车一停下，她连声招呼都没打就直接下了车，去了医院门口的水果店买了只不便宜果篮，贺明盯着那个娇娇小小的背影，心底五味陈杂，却唯独没有愧疚。
郝清雯躺在VIP病房的床上，旁边坐了个削苹果的男孩，女人正一脸慈爱地盯着那孩子，见到站到门口的全荔娜，有片刻的惊讶，但随即就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娜娜来了？轩轩，给你姐搬张椅子。”
男孩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全荔娜冷眼看着扶她坐起来的贺明，嘴角勾了勾，这才是一家人，而她始终只是个外人。
“姐，你坐。”
全荔娜冷冷地拂了他一眼，这还是她回国后第一次见到贺齐轩，跟三年前相比高了不少，却一样地讨厌。
她把果篮往水果堆里一放，看都不看贺齐轩给她搬的凳子，直接走在郝清雯的病床边坐下，眯了眯眼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郝女士，有话您就快说，咱俩都是大忙人，谁也别耽搁谁的时间。”
郝清雯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只是灰败地笑笑，眼底是藏不住的疲倦，“娜娜，妈妈是想你幸福，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平平安安幸幸福福地过一辈子……”
全荔娜无不讽刺地笑了，只要面对郝清雯，她控制地再好的情绪都会失控，“您自己都挑着有权有势的人嫁，甚至不惜抛夫弃女，现在又来劝我找个普通人，您这人呐，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娜娜……咳咳咳……”郝清雯拼命地咳嗽起来，捂着胸口半天喘不过气来。
全荔娜只当她在做戏，起身抚平裙子的褶皱，淡淡一笑，“我还不了解您吗？拜托下次换个高明的招，我也能好好陪您玩玩您说是不？”
她起身背对着她，并未看到郝清雯皱成一团痛不欲生的脸，可贺明看到了，怒火噌地上来，抬手就给全荔娜一个响亮的耳光。
病房在这一瞬静止了。
贺齐轩惊呼了声捂住了嘴，郝清雯咳得更厉害，挣扎着起来就要去拉全荔娜的手，却被她冷冷地拂开，重重地摔回床上。
她右脸一下子肿了，清晰的五指印赫然出现在那张白皙的脸，全荔娜好似不知道疼一般，目光死死地盯着贺明，浑身紧绷着好像下一秒就要跟他拼命！
贺明的止不住颤抖，握紧后又松开，抬手指着床上哭得难以自抑的女人，“她是你妈，纵使有千般万般的不好，她都是你妈，没有她这世上哪来的你？！”
“呵呵，呵呵呵……”全荔娜笑出了眼泪，她抬手随意一揩，“有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妈，你当我很光荣啊！”
贺明抬手又要打，郝清雯不要命似得从床上冲了下来，死死地抱住他的腰，“别打，求你别再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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