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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荼蘼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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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岁不饶人的感概,在天蕤这里没有概念,他甚至从没有想过这切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过去唯一的参照点就是与行烯的爱情,只有和她相关的事才能让他找到岁月的支点。

直到某一天,他在自家的客厅突然晕厥。

不知过了多久,他醒来的时候屋子里一团漆黑。

在黑暗的地上躺了半天才想起来,好像是之前晕倒了。

第二天去看医生。医生做了各项检查后,只对他说:“年岁不饶人啦!”

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一生都几乎已经过去了。

他以那种令老母亲忧虑不已,令朋友们痛心疾首的耐心,等待着某种结局。

他尽可能的少与人们打交道,虽然回来后从事的是民办教育行业,沟通的需要也不少,但他只是作为挣投资人尽力地做着些幕后工作。

日子就这样在他身上轻而易举地流淌。

“见鬼,”他惊恐地自言自语,“都已经三十年了?!”

的确如此。

当然,对行烯来说,同样也过去了三十年。

自从消失十五年后的他再次出现后,她一直觉得自己在他身上播下了怨忧的种子,而时间将使这种子生根发芽。

她时常都能感觉到这种怨忧,只要天蕤靠近,她都能从空气中闻到那种味道,那种特有的味道。

特别是在单身后。

单是看他一眼,就使她心慌意乱。

她甚至有那么对他的一丝丝胆怯,以至于在他面前,她始终无法找到一种自然的方式让自己举止得体些。

他如此固执地占据着她的脑海,这让她怒火中烧。

她想凭借自己超人的毅力,成功地把他从头脑中清除出去。

但怒火总是不知从什么地方又不断地烧回来。

她很快就发现,想忘掉他的极大渴望便是最强烈的诱因,迫使她不得不记住他。

于是,她第一次被怀旧的情绪笼罩,壮着肚子回想起那段缥缈爱情的虚幻时光。

她试着细细回想那时青涩的时光,那些雨中和树下,试想着回想那一切原本的样子。

但一切都已改变。

已改变的天蕤就那么站在她面前,用烈火般的怨忧灼烧着她的灵魂,直到现在,也让她烦得喘不过气来。

天蕤不只一次的和她谈到从前。

行烯不喜欢他谈从前,不喜欢的理由就如张爱玲所说。

张爱玲说她不喜欢一个人老是跟她聊几十年前的事,好像她是个死人一样。

“世上的东西都变了。”行烯说。

“我没变,”天蕤说,“你呢!”

她的眼神停在半空,毫不留情地指责他:“已经无所谓了,我马上就要走了。”

天蕤本想凭本能做出反驳,但心脏的隐隐作痛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遁入被各种想象犁出一道道沟壑的沉默之中……

……

记忆的毛玻璃拂去浮尘,月光照得人心清清白白,四野寂静,萤虫起伏,躺在床上的行烯,就这样看到了往昔。

阳沐在影卓的月色里睁大眼,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一刻不想松。

漫长的沉默之后,阳沐轻软软地问:“那么,后来呢?”

“后来就现在这样了。”

“现在怎样?”

“开到荼蘼花事了!”

“我怎么听你诉说到现在,只看到了梅花开、海棠红呢?”

“真的吗?”行烯疲惫的声音羞怯地说,“我会看到他的各种影像,不管是醒着,还是在梦里。那些过去的,很早以前的,还有今天下午的。”

“既然那么美,为什么不让它开呢?”

“嗯,嗯嗯,过去是因为燃燃,现在更大的可能是因为衰老。”行烯用力捏了捏了阳沐的手,继续说,“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就是有一天你醒来后,揉揉眼睛,你已经不再知道,你醒来的意义了。”

“然后你看着人们虽然对自己一无所知,却总是欲望满满的惶恐不安,下意识地掩饰自己。当你读懂了人类的谎言,当你开始享受并且注意到人们总是口是心非,言不由衷,生活就会从此变得有趣起来。”

“你不再佯装完美,而开始学会自黑。你承认自己的怯懦,不再伪装强大。”

“就是突然发生什么不同寻常、令人恐怖的事情,也不会让你感到意外,因为你知道所有的可能,你能预算一切,无论好事坏事,你都毫无期待……人们慢慢理解世界,然后死去。”

行烯喃喃在月夜。

阳沐听着听着不由得感叹:“听起来是一个豁然开阔的视野,感觉很美好啊!可是,你怎么还在犹豫呢?”

“我是在犹豫吗?”行烯更多的是自问。

阳沐轻声地说:“燃燃你已安排妥当。无论是她留在本城,或去外地发展,或者就算是出国去,你也给她备足了起码的粮草了。那么,还有谁是你想给予的呢?有时候给予比接受来得更豁达哦。”

“都这把贱骨头了,还能给予?”行烯笑了。

“当然!有时候并不是你自己能定位的。也可能是别人,比如天蕤。在他的眼里,也许你还是那颗钻石,那颗闪闪发亮的钻石呢!”阳沐的手调皮有节奏地按了几下行烯。

行烯长舒一口气,像是想把侵蚀着她五脏六腑的俗气彻底呼出体外。

“让他们都见鬼去吧!”她说,“如果说我们这些离死神距离最近的单身女人有什么优势的话,那就是再也没有人能对我发号施令了。”

就像听到了号角,阳沐突然从床上弹起身来:“讲真?”

“什么事情?有这么激动?”行烯有些吃惊阳沐的反应。

“干不干?”阳沐开心地说,“干我就现在开始行动!”

“干什么?”行烯彻底被弄糊迷了。

“反正人生都没了,管他春不春夏不夏的,咱们还是先把花开起了再说!”阳沐好像面前月光里是满满的画面在缓缓行,那个在行烯描述时让她感觉唯美动人的画面。

月光里行烯双臂抱着头,看着面前这个手舞足蹈的女人。

虽然到此刻为止,她们此生面见没有超一百个钟头,但是她却离行烯的生活这么近,这么近。近得行烯都险以为要将她重叠。

“把花开起来?”行烯悠长地问。

“是啊!叫上天蕤,咱们一起出行!”阳沐挥舞的拳头透过月光,在墙上的倒影魔幻跳动。

“去哪?”行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