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文武百官齐聚紫宸殿。
以都察院左御史和吏部尚书为首的重臣上谏，列举原户部尚书窦行章任职期间，为朝廷和百姓所做的贡献，直言明成帝株连三族行为太过，大有要为窦氏一族求情的架势——
顾玲珑一身朝服，位列武将席中，听着这些冠冕堂皇的托词，不由得心中冷笑。
她扫了一眼站在文臣最前方的丞相温伯韬，昨日听得顾折言的密报，顾玲珑便知道温伯韬一定会有所行动。这老东西狡猾奸诈，自是不悔亲自替窦行章求情来惹墨修奕猜忌，他手底下的人倒是迫不及待出来为他办事。
都察院左御史，吏部尚书等等——这一个个的，都是朝中重臣，看来温伯韬在朝中的势力已经到了权倾朝野的地步。
不过，他想一手遮天未免得意得太早！朝中与窦行章结怨的人大有人在！
“陛下！”兵部尚书蔡晋执笏而出，义正言辞地道：“天靖律法森严，断没有为罪臣开罪的道理。况，窦行章罪行昭昭，世人皆知，若是不对窦行章施以严惩，朝廷使了威慑，介时若有人群起效仿，只怕后患无穷！”
蔡晋说得不无道理，朝中有不少的朝臣都附和，也有人存心跟他作对。
都察院左御史开腔道：“蔡尚书此言差矣，自古有功过相抵一说，有过自然有功，窦行章罪有应得，但罪不至三族。蔡尚书未免也太狭隘了些。对了，臣还记得，蔡尚书曾与窦行章有不少旧怨呐..”
都察院左御史说话阴阳怪调，像是在暗示窦行章是公报私仇故意落井下石。
蔡晋定性尚可，闻言倒也不急着争辩，只冷冷瞧了都察院左御史一眼：“功过相抵只适用于朝臣，不包括罪臣。窦行章功不攻某不知，但每一条过都足以令他死了十来回。左御史说臣狭隘，不知左御史又是否包藏私心，要替罪人求情？”
蔡晋分毫不让，与都察院左御史在朝堂上争锋相对。
“陛下，蔡尚书所言极是！”
文官中列的大理寺少卿徐驰远早已经按捺不住，出列道：“微臣主审窦行章，对窦行章所犯桩桩件件大案触目惊心。窦行章在位时，不仅弄权舞弊中饱私囊，还勾结匪寇坑杀难民，累累罪行令人发指！若是此番从轻发落，不仅会寒了将士们的心，更会寒了天下人的心，万望陛下慎重！”
徐驰远说罢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他一身青褐官袍，年轻的眉眼上满是磊落执拗，公然指出窦行章的种种死罪，也不管自己这一言会得罪多少人。
顾玲珑难得对徐驰远有些侧目，这年轻人倒是这乌烟瘴气的朝堂中，难得的一股清流。作风正派，不趋炎附势，若是稍加提拔，日后必定前途不可限量。顾玲珑暗自将徐驰远这个人记下了。
徐驰远话音一落，九龙宝座上的明成帝面色明显沉了下去。都察院左御史心道不妙，急忙开口：“陛下——”
“够了。”左御史刚张了口，明成帝便不耐地打断了他：“窦行章一事不必多说，朕自有论断！”
左御史面色白了白，他无措地朝温丞相的方向看去，就见温丞相微不可见地朝他摇了摇头，左御史心领神会，知道自己应该闭嘴了。
陛下明显已经不悦，要是再问窦行章这罪臣求情，只怕被株连三族的就是左御史自己了。
“是。”左御史偃旗息鼓，黯然退回席位。而高位上的明成帝，阴沉的面色却是再也收不回去了。
早在左御史为窦行章求情时，明成帝便已是十分不悦，心中早已经请了杀心。当下便道：“窦行章何日行刑？”
蔡晋回道：“回陛下，明日午时。”
明日...明成帝凤目沉了一沉，漠然片刻后冷冷道：“不必明日，来人，将窦行章及其三族拖往午门，即刻斩首！”
此令一出，以都察院左御史和吏部尚书为首的朝臣面色都很是难看，他们想不到他们求情的举动，竟成了窦行章的催命符！陛下这杀人的旨意来得太过突然了！
明成帝随即便下令退朝，百官尽皆出了紫宸殿。
退朝后，都察院左御史急急忙忙前去拜访温丞相。
丞相府
丞相府内，温丞相与都察院左御史在六角雅亭下会面。
一身常服的温伯韬正在玲珑棋盘上自弈，而左御史则低眉顺眼地站在他面前。
“老师，陛下可是对学生生了芥蒂？”左御史忧心忡忡地开口道。
左御史从官前曾拜入温丞相门下，故而一直与温丞相师生相称。
左御史每每回想起明成帝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心中就觉得惴惴难安，他今日为窦行章求情，若是陛下迁怒的话，那后果他万万承担不起。
温伯韬他优雅落了一个白子，这才不急不慢地道：“莫急，陛下若是生了芥蒂，岂能容你在此多疑？”
听得温伯韬这么说，左御史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老师说没事，那自然是没事的。
过了一会儿，左御史才有些不解地道：“老师，窦氏一族覆灭，于我们有利无弊，老师何苦还要为窦行章求情？”
温伯韬左手执黑子，又定定落了一子。他似是沉浸在自我博弈中，并未回答左御史的疑问。左御史聪明地闭了嘴，候在了温伯韬的身边。
终于，温伯韬一场棋下完，他忽而前不着边际地问道：“可到午时了？”
左御史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点了点头。于是乎，左御史便见被他奉为神明的老师大人忽然笑了，那笑十分高深莫测，竟让左御史无端感觉不寒而栗。
左御史垂下头，眼角忽然扫到棋盘上。只见那摆满了黑白棋子的棋盘上，黑子将白子围困在其中，已是吞噬殆尽，这一场棋局，胜负已分。
午门-
短短一个上午，窦行章被拉到午门斩首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城。京城的人都迫不及待赶到午门，来一睹原声名显赫的户部尚书窦行章被砍头的画面。
午时已至，午门前偌大的空地上已经是人山人海。围观的百姓个个瞪大了眼睛，好奇而兴奋地看向了午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