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的暴风雪，地上的死尸身上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锦衣卫的人将尸体清理出来，估算了一番，这尸体竟有十七具之多，其中一具还被劈成了两半，内脏肠子流了一地，场面无比血腥恶心。
然而这些场景对于赵飞鸾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他一一检查者尸体的伤口，眼中跳跃出了一丝兴奋的暗光。
“是他。”赵飞鸾忽而说道。
身旁的副手见状，急忙问道：“大人可有什么发现？”
赵飞鸾掏出雪白的手绢，擦拭了手指，这才悠然地开口：“瞧见那两人了没，被劈成两半的名为鬼姥，另一人为阴熊，是江湖上的阴鬼双煞。”
副手不知道阴鬼双煞是何许人也，他一脸不解地看着赵飞鸾，“大人的意思是？”
“呵…”赵飞鸾轻笑，白玉一般的面容浮现出古怪的笑意，“连阴鬼双煞都命丧他之手，看来他的武功又精进不少。”
方才赵飞鸾探查了死者的伤口，这些人都是被刺杀吏部侍郎廖蔼的刺客所杀。他一直苦苦追查着刺客的下落，想不到这么快就有了动静。
忽然，赵飞鸾目光一顿，他走到了鬼姥的半具尸体前，从她的尸体下抽出了一个东西。
那东西迎风招展，红的触目惊心，是一条长长的红发带。
“我道你做事完美无缺，却不料也会露马脚。”赵飞鸾盯着红发带，阴恻恻地笑了出声。
一旁的副手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只觉得赵千户此刻的样子，就像是见了猎物的饿狼，阴险凶恶得令人毛骨悚然…
…
“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群浩浩荡荡的马队冲进了帝京，惊得路上的行人纷纷四散。
骑马之人无一例外都穿着白色的飞鱼服，正是北镇抚司的锦衣卫。
百姓尽皆面露惊恐，瑟缩在了一边，生怕一不小心冲撞了锦衣卫，从而招致杀身之祸。
锦衣卫穿过长安巷，一路朝皇城北镇抚司而去。
在锦衣卫呼啸而去之后，巷尾顾宅的大门随即被打开。一身绛紫长袍的顾折言走了出来，他遥看着那群锦衣卫离开的方向，眉宇微微一沉。
大清早的，锦衣卫的人怎么会出现？莫不是…
顾折言想到了什么，急忙回了内院。他推开厢房，可床榻上哪里还有顾玲珑的身影？
“玲珑？”顾折言下意识地就要出去找顾玲珑，等回过身时，却见顾玲珑正倚在门框上看着他。
她一身墨色银纹劲装，手腕上配着银护腕，墨发用银簪高束，除了脸色依旧苍白之外，看不出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谁准你起来的。”顾折言冲了过去，就要拉住她的手，顾玲珑身形一侧躲了过去。顾折言看着自己落空的手，面色冷了下来。
他抿了抿唇，“你这是何意？”
顾玲珑看了一眼天色，缓缓道：“吉时将近，我要进宫。”
今日是殿试最后一日，对顾玲珑至关重要，她要进宫去一争高下。
“你疯了！”顾折言猛地将两手抵在她的双肩上，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两根肋骨断裂，多处剑伤，双手皮开肉绽，这种情况下，你告诉我你要去比武？顾玲珑，你是存心找死是不是？”
顾折言难掩恼怒，他迟早要被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给气死！天底下怎么会有她这样不惜命的人？
顾玲珑被禁锢在他的双臂之间，却并未有半分退缩，她双目清亮地看着顾折言，定定道：“我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绝不可能半途而废。我的身体我自己心中有数，对付窦麒花费不了多少力气，你——”
顾玲珑还未说完，就被顾折言厉声打断，“你什么你，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哪里别想去！”
两人面对面对峙，谁都没有妥协。
顾玲珑杏眼微转，忽而软了口气，“折言，这是我一直想要完成的事情，难道你真的舍得让我半途而废？那我受过的这些伤岂不是白受？况且，有你这个血衣毒师在，我又怎么可能会有事？你让我去，好不好？”
顾玲珑软着口气，委屈中夹杂几分期许地看着顾折言。顾折言这人吃软不吃硬，这么多年顾玲珑早已摸透了他的弱点。
“少恭维我，血衣毒师只能杀人，不能救人。你若是再这样折腾下去，就算神医在世也救不了你。”顾折言依旧臭着一张脸，可语气却缓和了不少。
他最是清楚顾玲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固执个性，可饶是如此，他依然要拦一烂，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送死。
顾玲珑双目微微眯起，幽幽道：“折言，我以为你是懂我的。你说过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
这一句就像一记重拳，重重敲击在了顾折言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他抿紧薄唇：“当真要去？”
顾玲珑重重点头，“非去不可。”
“好，你不要后悔！”顾折言嘴上这么说，却是拉住了顾玲珑的手腕，带着她冲向了药房。
他从最顶端的药格里掏出了一个红玉小瓶，扔在了顾玲珑的手上，“这是聚气凝神丸，服用三粒可消缓你身上的疼痛，这药效只能维持五个时辰，一旦药性过后，你就会感受到双倍的痛楚。要不要用，你自己考虑清楚。”
顾玲珑想也不想就从里头掏出了三粒药丸，吞进了腹中。
顾折言看着她这样果决的动作，怒极反笑道：“好好好，如今翅膀硬了，我再也管不动了。滚吧，趁着我还没反悔！”
“你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
顾玲珑留下这么一句，便转身离开。顾折言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气得猛挥了衣袍，药架被挥倒在了地上，药材撒落一地。
自顾自气了半晌之后，顾折言终是觉得不放心，若是放任她这样离开，指不定要怎么去拼命！
“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顾折言低咒一声，起身追了出去——
皇宫天元门
明成帝高坐在宝座之上，从高处俯瞰着底下的比武台。因西南悍匪祸乱的缘由，明成帝格外重视今年的武举，两场殿试均是亲临。
他的四周分散而坐着王公贵族以及朝中重臣，个个神情各异，不过焦点都对准了下首的比武台上。
而在明成帝的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着华美宫装的美人，那美人头戴着面纱，身形绰约婀娜，令人心驰神往。
“怎么台下只有一人呢？”那美人柔柔开口，声音清婉动听。
她方一说完，四皇子墨元祯就对她笑道：“那云锦还未到罢了，皇妹且再等等。”
这宫装美人正是墨元祯的胞妹——柔嘉公主，面对自己的亲妹妹，墨元祯的笑意中多了几分宠溺的意味。
“原来如此。”柔嘉点了点头。
昨日皇兄与她说了殿试的精彩之处，她心中向往，便央着父皇带她过来。除了窦麒之外，她还未见过那个叫云锦的人呢…不知道今日又会发生怎么精彩的比试。
在墨元祯与柔嘉笑意款款的时候，下首的墨元湛握紧了手中的酒杯。如今吉时将至，云锦如何还不到？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墨元湛心中隐忧，而其他人却是继续谈笑风生。
另一侧的重臣席位，户部侍郎状似惊讶地道：“哎呀呀，这吉时马上就要到了，若是过了时辰，可是要被视作放弃的。这云锦迟迟未来，不知是否是畏惧了窦麒的威名。”
他说罢，又朝上位的户部尚书窦行章拱手道：“看来下官要提前恭贺尚书大人了。”
窦行章抚了抚长须，淡然地道：“子言言之尚早。”
话虽这么说，可窦行章心底却是得意不止，那云锦怕是再也不会来了。
“哪里，窦麒文武双全，是堪当大任的人才，今年的武状元之位非他莫属，大人谦虚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显然那户部侍郎精通此道。
蔡晋听得这毫无遮拦的恭维至此，心口冷笑，真是狐假虎威！他倒不信了，窦家能运气能蓬勃至此。
他如今就寄情于云锦能够及时出现，挫一挫这老东西的锐气。
高墙上的窦行章被众人恭维，而比武台上的窦麒亦是春风得意。
他昨日已经得到了消息，云锦那个臭小子已经死在了红枫林，绝对不会再出现的。
只要那臭小子不出现，这武状元之位就是窦麒的。窦麒一想到自己从此就要平步青云，心里止不住的得意。
云锦那个不自量力的东西居然敢跟他作对，这就是他的下场。
眼看那考官就要击鼓，窦麒嘴角咧出了笑意，然而，就在他自鸣得意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清越的声音，
“草民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窦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僵硬地扭过头，表情一时间竟比见了鬼还要恐怖三分！
怎么可能？！云锦早就被杀了，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可是，若是云锦死了，那跪在地上的叩拜的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