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请慢用。”
被人家左一个“少夫人”，右一个“少夫人”的喊着，兰猗感觉到的不仅有难为情的羞涩，更有难言的怪异之感。仿佛眼前这个几年未见的婢女不再是从前那个柔柔弱弱、胆小怕事的蓝画，而是对她不打招呼的“入侵”全面竖起了敌意的捍卫者。
对，就是这种感觉。
莫名其妙，无所适从。
她的不自在被燕还察觉到，男人不动声色的瞥了蓝画一眼，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是在他们用完晚膳漱了口以后吩咐说，所有人都可以下去歇着了，没有传唤不必进房来伺候。
蓝画垂着头，带着房门口守着的静荷和静莲悄悄退下了。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随着烛光摇晃而映在墙壁上。
夜色正美，凉风如水。
燕还抱着兰猗坐在窗台下的竹藤长卧椅上，抬头看着窗外树梢上挂起的点点星子，心中一片宁静。两人静静望着墨黑色苍穹，各怀心事沉思着，也不知这样的日子不知还有多久可以享受。
进入寒秋天气，夜里逐渐起了凉风，吹在身上着实有些冷。燕还抱紧了少女的身子，让她完全依靠在自己怀里，轻声问道：“几天没见，想我了吗？”
“有点。”
兰猗轻轻的笑了起来，从心底溢出的幸福感慢慢盈满了整个胸腔，温柔得都要冒泡泡了，她其实想说“非常想”，可话到嘴边却变了，不由觉得自己口是心非，嗤的一声笑出声来。
“什么事儿那么好笑？我也要听。”
他像个小孩子似的在她耳边撒娇，唇边热热的呼吸吹得她痒痒的，忍不住伸手掏了掏耳朵。
“见到你就开心，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少女柔声回答着，双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今晚的月色真好。若是我们能永远这样下去就好了，没有别人，只有我和你。”
“嗯。”
燕还轻轻应了一声，心底一片柔情，呢喃着说道：“如此良辰美景，自然不能辜负。兰猗，我们是不是得做点什么……”
他隐藏暗示的温柔话语还没说完，就听得她没头没脑的问道：“喝酒吗？”
男人一愣，下意识点了点头。
“我去拿。”
兰猗兴冲冲的挣开他的怀抱，一翻身溜下了竹藤椅子，像只轻灵的燕儿一般飞快的跑到房间另一边的大排木柜上选了选，取了两小坛清酒蹦跳着跑了回来，喜滋滋的递过去：“给你。”
就在燕还微微愣神间，她又补充了一句：“用杯子喝多麻烦，一小口一小口的，太不痛快了。我看英雄好汉们都是对着酒坛子仰头就喝，豪迈极了！”
燕还好笑的看着她：“你又不是男人，别逞强。”
“不是逞强，我就是想试一试这种滋味儿。”
说着，她伸手取下封口，抬起坛子送到鼻子下闻了闻，赞了一句“好香”，头一仰张嘴就喝。一大口酒咕嘟咕嘟吞下了肚子，还没品出什么好味儿来呢，就被那刺鼻的辛辣直接呛到了嗓子眼，忍不住大声咳嗽了起来。
“还说不是逞强？”
男人一边迅速接过她手里的酒坛，一边拍打着她的背脊，心疼又关切的问道：“怎么样，好点了没有？”
“嗯……”
兰猗咳了半晌，终于适应了酒精的火烧感，吸了吸鼻子，一抬下巴：“轮到你了。”
还真是不依不挠，小丫头片子。
燕还也取了封口仰头喝了一大口，转过头斜睨着她：“我也喝了。”他眉眼微挑，在火光耀映下连眼睛都似乎泛着光，一闪一闪的，似乎闪到了人心底最深处。
这个男人，真的属于她了。
兰猗一时间无限感慨，柔柔的靠在他怀里，又喝了一口酒，嘟哝着抱怨道：“你以后还会不会纳妾？这世上女子那么多，比我美的，比我好的……多了去了。燕还，你会不会对她们动心？”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男人伸手搂住她的腰身，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头顶，她清香的发丝有些毛茸茸的，像小动物一般，让人鼻尖痒痒很想打喷嚏，他忍住唇边的笑意，一本正经的保证着：“不会。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真的么？你不去招惹别人，别人来招惹你怎么办？”
兰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不依不饶的追究这个问题，似乎刚才蓝画身上透露出来的危险讯息让她联想到了以后，也确实有点不放心。贵家公子从小就被各种美貌温柔的上等婢女伺候着长大，挑中哪个顺眼的，顺手就收了做小妾，做姨娘，更别说其他的通房丫头和偶尔解闷的小婢女了。
“我这个脾气，谁会来招惹我？”
燕还有些自嘲的摸了摸鼻子，又捏着她的小下巴摇了摇：“除了你巴巴儿往我怀里钻以外，其他的姑娘早被我吓跑了。”
“这么说，如果别人愿意往你怀里钻，你就愿意啰？”
她顿时不高兴了，爬起来嘟着嘴质问他。语气沉重，表情严肃，一副“我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的神色，配着那嫣红的脸蛋和如水杏眼，真是又滑稽又可爱。
燕还倾身吻了吻她的唇瓣，声音诱惑而沙哑：“你在吃哪门子醋？”
“谁吃醋了？”还死嘴硬呢。
“你吃醋了。”他不让步。
“我没有！”怎能承认？
“就有。”他真狠心。
真是讨厌死了，不回答她的问题也就罢了，还硬扣了顶大帽子给她戴上。兰猗顿时心生怒火，一仰头就咬住了他的下巴，贝齿毫不留情的撕磨着：“我不许你纳妾，你答应了我的，转眼就不作数了么？我不管，不管！燕还，你答应了我的！”
她原本是假意撒娇卖痴，诱得他哄自己几句，说些好话来宽慰她的心，可话到此处，心底的害怕与不安全数化成了涌出眼眶的泪水，不管不顾的蹭在他洁白的领口，抽噎着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