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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结伴出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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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兰猗打听侯方域,李贞丽有些诧异,不过随即了然,还以为她对这位侯公子上了心,只揶揄着笑嘻嘻的安慰道:“香君放心,过不了明年,侯公子一定会再来江南贡院考试的。届时我再摆酒设宴,领你们二人正式见面,如何?”

兰猗无奈的笑了笑。

其实就连她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她与这些名人雅士来往的目的,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打听南京燕子府的消息。

公元1640年,崇祯十三年。春末夏初,农历五月初五。

今天是午日节,也是现代所称的端午节。

风景秀丽的秦淮河上,一大早就锣鼓喧嚣,喊声震天。无数百姓兴高采烈的涌到河畔准备观看龙舟赛,而小贩商人也各自抢占先机,摆好了摊位,卖一些小皮囊装的雄黄酒、蒿草编制成的手链、煮熟的粽子甚至是各种特色小吃,希望趁此机会赚一笔。

这龙舟赛是官府授意举办的,上元县、江宁县、句容县、溧阳县等数十个县各自推举队伍参赛,每天上午下午各赛一场,从五月初五一直持续到五月十五,场面十分壮观,相当于南京百姓的一大盛事。

一大清早,兰猗在侍女醉墨的服侍下,梳妆打扮好,往发髻上簪了几朵新开的石榴花,腰间系上装了蒿草和艾叶的香囊,又在房内薰了苍术和白芷,这才走出房门来。

寇白门早已坐在明月馆大厅内,与几个姑娘对比着纤长的手指上,谁染的丹蔻颜色最好看。

见兰猗出来了,她忙迎上前去,揶揄的笑道:“你们瞧,我就说香君没这么快出来吧?她这人啊,瞻前顾后,慢条斯理,不把所有事情收拾得服服帖帖是不会放心的。刚刚你们都赌输了,快把银子拿给我!”

几个姑娘掩嘴笑起来,纷纷从荷包里掏出铜钱,嚷着:“湄小娘再这么小气吧啦,小心香君一生气,拿剑在你屁股上戳一个窟窿。”

寇白门原名寇湄,因为性子单纯不圆滑,说话爱直来直去,姑娘们和熟悉的客人都喜欢称她“湄小娘”。

今儿这话说的可是有据可查的。

三个月前,城里一户大书坊林老板的公子来明月馆找乐子,点名要“香扇坠”作陪。看他外表文质彬彬,眉宇间颇有些财大气粗的傲慢之气,衣饰又用料华贵,原本这样的人兰猗是不接待的。

可那天也不知抽了什么风,她心情很得好,偏想让他多出点血。一路按规矩“点花茶”、“寻花魁”,花了人家二十两银子,这才让他“进轩”。

侍女早已摆满了好酒好菜招待他,兰猗悉心装扮一番坐在桌边,劝了人家两壶酒,又是行酒令又是对对子,把个肚子里墨水不多的林公子几乎绕晕了,连身上的玉佩都输了出去。

后来这位傻乎乎的林公子终于察觉自己口袋里的银子怎么都花光了?这“销金窟”果真名不虚传,可美人的手都还没摸到呢!他瞬时起了色心,壮着胆子抱住兰猗凑嘴就吻。

也不知怎么搞的,片刻后,只见那林公子捂着屁股杀猪般的嚎叫着,脸上浮现一个红红的巴掌印,满眼惊慌之色,一瘸一拐的窜出了房间,连滚带爬往楼下冲去。

李贞丽见楼梯上滴了一路的血滴,不由大惊失色,忙进去查看。

但见兰猗正忍着笑假装抹眼泪,手里捏着一把小小的沾了血的匕首,可怜兮兮的说:“娘,林公子只是好奇想看我的匕首,却不料喝多了,不小心摔了一跤……唉,真是可怜。”

这林公子有色心没色胆,碍于李香君的名望,也不敢前来闹事。这事儿一时间沦为了明月馆茶余饭后的笑话,是为“酒能误事”。

几位姑娘一说起这事便笑成一团,乐不可支。

兰猗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拍了一下寇白门的手背,嗔道:“不是你叫我去看龙舟赛么?还不走?”

两人前几日就约好了初五这天结伴出去游玩,凑一凑热闹。

寇白门道:“等一下,我让冰儿上去取伞了。今儿太阳好大。”

“贞娘呢?”

“在楼上招呼人悬挂五雷符呢,对了,贞娘还要忙着插艾薰香。我已经跟她打了招呼,咱们坐车出去就成,让小栓子驾车吧。”

两个姑娘便在自己的侍女扶持下,坐上灰马紫幔小香车出发了。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略有些刺眼的阳光从蔚蓝的天空中直照下来,烤得车厢内有些热。兰猗和寇白门不停的用团扇扑风解热,又拿丝绢擦了擦汗,仍觉得闷烦无比,索性卷起了马车侧面的帘子。

大街上行人络绎不绝,热闹非凡。两旁房屋的阴影下挤满了小摊小贩,偶尔有人眼尖瞧见了那过路的马车,美人侧脸如仙,顿时便是一呆,眼睛都直了,一颗心扑扑直跳。

伴车行走的侍女醉墨和冰儿也自觉脸上有光,胸脯都高挺了几分。

寇白门略有些得意的放下帘子,抚了抚鬓边额发,突然说道:“香君,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说那些公子哥儿,哪个兜里没有几个臭钱?可既然有钱有势,家里定然娶了三妻四妾,为什么却放着家中清白的妻妾不要,反而流连烟花柳巷?”

“为什么这么问?”兰猗不知她想到了什么。

“你刚才看见没有?那些路边的商贩行人见到你我,那一副呆样,真是好笑……我就想,有的妻妾成群,有的却穷得成不了亲,那些名流士子虽然满腹才华,可放着娇妻美妾不要,偏来寻咱们这种人,真是奇怪。”

兰猗噗嗤一笑:“你是不是看中了哪位公子?在暗自喝醋,计较人家家里到底有几房妾室?”

“干嘛取笑我?”

寇白门捏了一下她的手背,小嘴儿一翘,嘟哝道:“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嘛。”

兰猗突然想到了前世所看的张爱玲经典语录,不由低声念了起来:“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你在嘀咕什么?蚊子血、饭黏子、朱砂痣?”寇白门奇怪道。

“只是忽然觉得这段话说的真有道理。”

少女凝住笑意,唇边漾起一抹伤感与嘲弄:“我想,对世界上大部分男子来说,女子只是他们的调味剂。吃惯了家里的山珍海味,就想着外面的野菜野味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或者是,他们面对家里端庄贤淑的妻妾,觉得腻了,反而喜欢上风月之所里放荡风骚的女子。总之,得不到的才是好的,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

“得不到的才是好的……”寇白门喃喃着这句话,脸色闪过一丝迷茫。

“好啦,傻瓜,凭白想这些令人不开心的事作甚?”

兰猗指着道路两旁渐渐青绿起来的景色道:“快看,到夫子庙附近了。”

果然,耳畔喧嚣热闹的响动越来越大,人声鼎沸,游客如云,各色香车马匹络绎不绝。河畔接头串尾的画舫都被租了出去,供有钱的客人包船看赛舟。

未几,醉墨轻轻的敲了敲车厢:“小姐,前面人太多,咱们的车过不去了。”

“那不如下去走几步?”寇白门听到外面的动静,也有些心痒难耐。

“好。”兰猗欣然应允。

两个姑娘便下了车结伴而行,任由杂役房的小栓子将小香车驾到了附近的客栈后面,只说一个时辰后回来会合。

天气越来越炎热了,幸好醉墨和冰儿一边一个撑着油纸伞,勉强挡住了太阳。

秦淮河两岸都人满为患,路旁树木扶疏,连个空隙地儿都没有。有一些注意到她们的行人开始频频投来惊艳的目光,忍不住交头接耳提醒身边的人快点看那两位美若天仙的少女。

寇白门穿着一袭淡绿纱裙,袖口和裙摆上绣了明灿的菊花,锦缎衬里,长裙婀娜,纤腰不盈一握,头上发髻斜插一支碧色龙凤玉钗,衬得肤色粉白如雪,格外别致典雅。

而兰猗身着淡红色绣衣湘裙,秀发如云,除了几朵小巧别致的石榴花绽放其中,再无其他发饰,更加衬托得青丝如瀑,十分黑亮柔滑。她眉眼间自然风韵,一颦一笑娇艳绝伦,艳若桃李。

这样两个如同画中走出来的绝美少女迅速引起了众人关注。

很多男子眼睛一亮,百无遮拦,直勾勾的盯得她们浑身不自在。见她们走过,站在附近的人便不由自主向两旁避开,让出道来,似乎唯恐惊扰了佳人。

寇白门习惯了这样的异动,神情泰然自若。

可兰猗久未出门,迅速成名后总有些不自在,仿佛觉得这份艳羡不该属于自己。因为有时候会忍不住扪心自问:她真的就是历史上那位李香君吗?

这种自我怀疑的感觉真是有点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