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让屁股刚挨着椅子边的苏风月险些没坐到地上去，苏风月抬起眸，惊讶地看着她。
虽然云贵妃知晓，是苏风月意料之中的事，但她没想到的是云贵妃竟是如此直接地问了话，这倒是让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怎么这副模样看着本宫？”
云贵妃看着被虞嬷嬷扶了一把才没坐到地上去的苏风月，抿着嘴偷偷笑了两声，眼睛弯成月牙儿状，笑眯眯地看着她：“让本宫来猜猜——你是不想说呢，还是不想认？”
“做过的事，风月不会不认。”
她坐回到椅子上，苦笑着无奈地答道：“只是既然贵妃娘娘是知道的，那又何苦问风月呢？”
“本宫与博儿有个赌约——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是如何凭着一把匕首，从三个身体力行的地痞流氓手里逃生的？”
云贵妃顿了顿，半眯着眸看着她，补充道：“甚至还把他们送上黄泉之路。”
她听罢，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轻笑出声：“风月还以为娘娘什么都知道了，如今看来，倒是探子疏忽了。”
云贵妃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并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娘娘，三皇子来了。”
很是突然地，门外的宫女低声汇报了一句，顿时惹了云贵妃的愤然一瞥，虞嬷嬷立刻会意，快步走了过去，打开门，让东方博进来的同时，低声呵斥了那宫女一句。
东方博显然也发现了屋子里头诡异的气愤，于是也没有出声，只向云贵妃点了点头，便当是行了礼，在另一侧的椅子上坐着了。
“不用理会，你就当还是方才那般，只有本宫在就好了。”
见苏风月迟迟不说话，云贵妃端起杯子，一边拂着茶面飘着的叶末子，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提醒道。
“无妨，腿是支撑一个人行动的基础——只要腿废了，纵使他拳上功夫再好，也是极难展现出来的。”
像讲述一个无关紧要之事一般，她淡淡地说道，头微微垂着，让额前的刘海遮挡住了她眼中的复杂。
幸好上一世她是出身将门，懂得些用武之道，否则凭着她这副身躯的拳脚功夫，她到底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小丫头，终究是敌不过那三名壮汉的。
可说来也巧，也正是因为这副娇小的身躯，让她在躲避那些个壮汉的拳头时也是灵活得很，这才使她成功废掉了他们三人的腿，再逐个收拾。
话从她嘴里出来是平静的，可入了别人的耳时却是能掀起波澜的。
云贵妃的手明显僵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东方博。
东方博听罢，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他不敢相信，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小丫头是如何想出这般道理来的。
“你是谁？”
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如今他最想知道的，是她到底是什么身份：“除了出身于败落的商贾人家，和从师陈怀德，你——还有什么身份？”
他几乎可以断定，若她的身份真只那般，是绝不会懂得这种习武之道的——这个丫头绝对不一般！
“三皇子也知风月出身与败落的商贾人家，且那院子也是从那几个地痞流氓手里租来的，自然是少不了被欺负的。”
她抬起头来，眼底一片苦涩与凄凉：“若风月不懂些拳脚功夫，又怎能活到现在？”
“可你不觉得，你懂的有些多了？”
他眯起了眸，隐隐透露出寒意，声音也冷到了极点：“还有，你烧掉那院子是为何？”
自从那车夫回来汇报了一遍后，东方博便与他急急地出了宫去，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苏风月已经放火烧掉苏家院子的一幕。
他百思不得其解，她的心思到底缜密到何种程度。
“为何？风月不过是替三皇子省了些功夫罢了。”
她眨了眨眼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看着他：“三皇子不也是有此打算的吗？”
他顿时语塞。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也是那么打算的。
他出宫的目的，也正是如此——要么苏风月死了，他自己也算安心了；要么苏风月活着，他就要替她毁掉痕迹。
一个院子里，忽然就死了三个当地最出名的地痞流氓，而且那时她身上全是血，若让别人见着了，这会如何评价她——如何评价这个他即将娶进门的人！
为了保她名声，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制造意外来毁灭证据，可他万万没想到，她早已料到了一切，先他一步行动了。
好在她是个女子。
好在他有办法让她为他所用。
否则放任她在外，指不定以后会出些什么乱子来。
“咳，”
许是安静得太久，凝固似的空气让人感到有些窒息，云贵妃清了清嗓子，点出了目的：“那你日后有何打算？”
苏风月不是不知道，早在她出宫以前，云贵妃已表了态，让她在她身边当个二等丫鬟，日后再提升；但东方博也表了态，待他封王后，在他身边当个正妃，好为他出谋划策。
如今云贵妃的这声询问，不过是在告诉她该把选择决定下来罢了。
她站了起来，往云贵妃的面前走了两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俯首高声说道：“风月多谢娘娘好意，只是三皇子从大火中救出风月与碧岚，这份恩情，风月不能不报！”
“好，很好！”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喜讯一般，云贵妃忽地就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半晌后，才点了点头，满意地看着她：“本宫果然没看错人。”
他听罢，也从云贵妃身侧来到了跟前，单膝跪下，低下头，严肃地应道：“儿臣多谢母妃成全。”
“本宫成全又有何用，还不是得过皇上与皇后娘娘那关？”
云贵妃收起了笑，佯作生气的样子哼哼道，挥了挥手，打发似的说道：“本宫也知你们还有正事要处理，就不多留了。”
苏风月与东方博应了一声，纷纷站了起来。
“对了，本宫还有一句话险些忘了说——”
在东方博已踏出房门，苏风月也准备转身带上门时，忽地就听到了云贵妃冷不丁地冒了一句话出来。
苏风月心里或多或少已猜到了，于是回头看了一眼，见东方博已走出了几步远，这才问道：“风月愿闻其详。”
“宫中有个丽嫔，出身书香门第，记性特别好，又聪慧异常，能言善道。”
云贵妃懒懒地卧在榻上，左手撑在脸颊下方，远远地看着门缝中的苏风月，声音忽地放轻了不少：“只是本宫最讨厌的，就是口齿伶俐之人。”
苏风月抬眸看了一眼云贵妃，往后退了一步，浅笑着应道：“娘娘好生歇息，风月去去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