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呆愣的哦了一声，神医什么时候做事与人解释了？蹲下身，扒了白阡身上粘贴的湿衣，露出满背疤来，与他莹润白皙的肩头形成鲜明对比。
阿青不忍的别过头，伸手想将里衣给他套回去，少爷一向看重在神医面前的模样，这若是被神医看了去，指不定少爷醒来怎么说自己呢！
“你又给他套上去做什么？”青翎从他头顶上冷声问到，手里拿着一个针包。
阿青返头看他，见他手上拿的针包，问到：“神医你这是要……”
“行针。”青翎望着水中紧闭着双眼的人儿，淡漠的吐声。
阿青将湿了的衣裳拿到一边，拧干了水，搁到一个木盆里，给他让出空间来。
青翎淡然的瞥了一眼阿青，蹲下身来，从针包里取出长短不一的各类针来，摊在膝上。
“大寒在外，留而补之。寒入于中，推而行之。”青翎轻声念了几句，复又冷笑了声，在笑他自己，怎的背起《灵枢》来了，又不是刚出道的少年郎了，怕什么？
“你扶着他，走针不能错。”青翎眼中只有了手上银针，凉凉的开口吩咐一旁待的困倦不已的阿青。
阿青听他言语，猛的打了个激灵，搓了把手，再搓了把脸，睁着困倦的眼走过来，绕到澡盆另一边，伸手扶着白阡拽着往盆壁边靠拢，扶着他瘦削的肩将人扶稳。
青翎瞥了眼他搁在白阡肩上的手，默不作声的低头换了一根针，阿青一直偷眼注视着他，见他瞥自己的手，只觉得手不是自己的、僵的发冷，像是随时都能分离出去，成为自由物体。
青翎没再说话，仔仔细细的在白阡身上行针。
阿青强打着精神看着他手捻来捻去，又是提又是扎的，见他额上冒汗稍有闲心体谅他的不易，神医也不好当！
青翎选择忽视他看过来的视线，抬手想擦汗，低眼看着离了针就打颤的手，遂作罢！
罢了！与他克上了。
外面雨声渐歇，寂寂的夜里只剩屋中漏刻的滴水声，时时提醒他紧绷的神经，让他费力去留住澡盆中渐渐散去的热。
水中瓷白如玉的人儿，还紧闭着双眸，墨发沾湿，贴在满是伤痕的背上，或是散在水里呈扇形。他长长的睫羽紧贴在苍白的脸上，随着水汽蒸腾，经脉开始通畅，气血流走处，细腻的肌肤上如墨滴进水里，粉色在其上肆意侵走，这才有了粉妆玉琢之感。
他如水中睡莲，粉面含羞。暖风拂着他的如远山般的眉黛，轻嗅他若悬胆般的鼻，启开他淡粉的薄唇露出内里洁白的贝齿，微张的唇瓣似无声邀人采撷。
他若不是男儿身，该多好！青翎低眼想到，轻轻从他身上将银针取下。
少爷若不做男儿，该多好!起码无病无灾，天不妒英才。起码，还有人捧着、宠着，不会深夜难眠，羡慕那狠心肠的南疆国长公主，有人宠，有人誓死相随。到底，男人羡慕女人是怎么一回事？阿青心中低笑，呐呐作想。
“扶你家少爷坐起来，擦了身子，算了，……”青翎冷着脸看了晌白阡，让一个粗人伺候他，还不如自己耗费一些内力替他烘干了。
阿青不知他想法，只道他要自己上手擦，心中又是惋惜，又是欣悦，一时懵了头，不知自己到底作何想。
青翎没管他脑中龌蹉思想，挑了一件大巾子将白阡从水中捞了出来，隔着巾子将水用内力烘干，双手将人横抱着绕过屏风，停了瞬，回头偏眼瞧了眼阿青，才抱着人去到卧房，将白阡轻轻搁到床上，扯过被褥来严严实实的给他盖上，转身要去倒茶。
他忽的被扯住指尖，指尖一片冰凉，沿着掌上脉络一路直击心脏，让他呼吸猛的一滞，泪涌上眶，不忍偏头看。
“翎，你说，我还能活多久？”白阡不愿放过他，用力抓着他的食指与中指，刺骨的寒意就一遍又一遍侵袭他僵冷的心，往他心上慢慢注冰，渐渐筑起高墙，他立城头，眼里除了山河还是山河、锦绣。
“很久，很久……”青翎垂眼看着地面嵌的地砖，看着砖缝里爬过的小虫，低声喃喃。
“你说什么？”白阡摇他指尖，问到。
青翎转过身来看他，眸中毫无情绪，或许无情最是多情。白阡懂他，不在意的扯唇淡笑，催他，“说话啊！”
青翎问他，“你需要我说什么？”
“要我重复我刚才的话吗？”白阡淡粉色的脸颜上绽露浅浅笑容，微露了齿尖，压在润泽的浅粉唇瓣上，无声诱惑。
“你知道又有什么用？与天争命，不行吗？”青翎垂眉淡语。
“呵呵！与天争命……我～白阡，从何时起，没与天争过命了？自我白阡出生起，便背负罪孽，一生都洗脱不了的罪孽，幼时与族中英杰比，少时与你飞针青燕比，也曾争得一席地位，如今虽是功成名就，可，你见我何时回过那江湖名门望族白家了？耻辱，只因我是耻辱辱，呕……”
“你怎么样？”青翎急步过来，扶住他身子，忙身手去他怀里取帕子，“你摸哪里？”白阡恼声到。
“哦，我忘了，你刚洗过澡”青翎不好意思的低语到，伸手去揭桌上搁的帕子。
“你不是有帕子嘛!”白阡伸手揩了下嘴角，垂眼看着指尖沾的那一丝血丝，良久，笑着闭眼往后躺，青翎只好从怀中掏了帕子来，替他擦去唇瓣上沾染的血，又去淹青色被褥上落的血珠儿，见实在碍眼，朝外高声呼到“阿青，去取新的被褥来。”
阿青刚倒了水从外进来，听他话语也没疑惑，抬步就去寻被褥。
“不必，这一床暖和，别的都没这个暖和。”白阡见他手中素帕，淡笑着说到。
青翎听言没在说话，手捻着手中锦帕，半旧的素白帕子上开着一朵不成型的血色花，带些碎拉的花边，是他嘴边鲜血。
阿青抱着白色被褥停在外间，一只脚不知是收还是往前踏。
“阿青。”
“唉！少爷!”阿青抱着被褥进来，欢声应到。
白阡见他手中还抱着被子，不满的说到：“再去备些水来。”
“少爷还要？”
“爷嫌他脏了爷的床褥，赶快轰下去，洗洗再来。”白阡越发看阿青不爽，怎的爷的话都不听了？瞥一眼，还尤自去看青翎的阿青，低斥到：“还不去。”
阿青忍着笑，点头，转身一哧溜烟跑出去，怕被人赶着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