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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你不着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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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夜,整个世界都沉浸在睡梦中。在狭小的弄堂里,抬头依旧可以看到一方天空,明月正当空。

程馥甄和苏彧都靠着墙边坐,他们还要等一会儿,确定那帮日本人都走了,他们才能安全离开。

两人都沉默着,仰着头看着天空。程馥甄从北平到上海,和苏彧相处的时间似乎不少,可是,总是在沉默中度过。程馥甄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她沉默着,也着急着,希望尽快见到馥梦。

然而,很快,程馥甄就嗅到了血腥味,她立马朝苏彧看过来,狐疑地说,“你受伤了?”

刚刚逃跑过程中,那帮人日本人一没开枪,二没靠太近,他们还是逃得很顺利的。

“小事。”苏彧淡淡道。

程馥甄起身来,认真一看,这才发现苏彧另一边手臂上全是血,白色的衬衣都被染湿了大半。

“苏彧,你……”她惊声。

苏彧挑眉看着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月光太温柔,他那双天生冰冷的眼眸竟有些柔色。

程馥甄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又直呼了苏彧的名字,她认真说,“你什么时候受伤了?我怎么不知道?”

苏彧一手按住手臂的伤口,淡淡说,“不碍事。”

这一按,血就流得更厉害了,都湿了苏彧的手。

“你放手!”程馥甄大急。

见苏彧不放手,她就凶了,“快点呀!”

苏彧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被女人凶过了?他盯着程馥甄看,都有些缓不过神来。

程馥甄索性拉开他的手,气呼呼地说,“你再这么按着,万一血流不止的就完了。你不许动,我帮你包扎!”

苏彧还真没动了,程馥甄认真检查他手臂的伤口,这才发现苏彧的袖子被利器划出了一道口子,皮肉上绽开了一道三寸多长的口子,特别深,血还在不断渗出来。

这该有多疼呀?他居然不声不响的。

“刚刚逃跑的时候伤的?”程馥甄问道。

“翻墙的时候,在铁架那被划了,小伤,不用急。”苏彧说道。

“都流了那么多血,还能不急?”

程馥甄眉头紧锁,较真倔强。脂粉不施,胎记明显的小脸,真真一点儿都不漂亮,却自有一种无法形容魅力,让苏彧看得都有些移不开眼。

程馥甄着急中,随手抽出了自己那块白绢手帕,正要帮苏彧包扎的时候,却忽然停住。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这白绢手帕不能随便用!她连忙把白绢手帕收起来,说,“苏彧,把你的手帕给我。”

苏彧瞥了她袖口那一角白绢一眼,答说,“我没带。借用一下你的吧。”

程馥甄眼底掠过一丝无奈,说,“我的太短了,用不了。”

她又急又犹豫,正要扯掉自己袄裙的裙角,谁知道,苏彧转身过来,一手按在墙上,将她困在墙和他手臂之间;另一手拉出了她袖口的白绢手帕来,问说,“你还没试,怎么知道太短?”

程馥甄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她这白绢手帕很长的,用得了的。

苏彧由着手臂流血,饶有兴致打量起白绢手帕来,只见这块手帕比一般的手帕要大一些,质地非常柔软,上头绣着一对鸳鸯,绣工精美,栩栩如生。

“鸳鸯帕?你自己绣的?”苏彧问道。

他这么一问,反倒提醒了程馥甄。程馥甄立马点头,“嗯。”

见苏彧没有把手帕还给她的意思,她连忙解释,“这是一对的,另一块要送给以辰的,还没有绣好。”

她都这么说了,苏彧该还她手帕了吧?

谁知道,苏彧却退开,拿着她的手帕在手臂上比划了一下,淡淡说,“不短,刚好能用,且借我用用,洗干净了就还你。”

鸳鸯手帕是用来定情的,这家伙不懂吗?

程馥甄懊恼极了,她管苏彧流血做什么呀!这白绢手帕里藏着程家最大的秘密,比她的命还要重要的。万一被苏彧发现了手绢里的秘密,她一头撞死都不足以谢罪!

见程馥甄不动,苏彧一边自己包扎,一边说,“程大小姐,看样子这手帕比我的命重要很多呀。”

“不是……”程馥甄无法解释。

“那你不急了?苏彧又问。

她刚刚有很急吗?程馥甄抬眼看去,苏彧也正好看过来,两人倒是默契,一对上眼,立马双双避开对方视线。苏彧轻咳了下,补充了说了一句,“程大小姐,我要失血过多死在这儿,你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

“所以,你千万别死!”

程馥甄虽然没好气,可手上的动作却还是很温柔的,小心翼翼地,生怕弄疼苏彧。但是,她还是使了坏,包扎好之后就故意绑了一个小巧的蝴蝶结。

“好了,别乱动,万一再流血,我可不负责。”

看着苏彧这么冷的男人手臂上扎了个蝴蝶结,程馥甄差点笑出来。

苏彧早就发现了,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随手就扯开那蝴蝶结。他咬住手帕的一端,单手自己绑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死结。

“无趣!”程馥甄在心底轻哼,她坐到一边去,继续靠着墙壁,懒得再理睬苏彧。其实,心下可紧张那白绢手帕了,就盼着能赶紧回去把手帕讨回来。

没一会儿,程馥甄便问,“三爷,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再等等吧。”苏彧淡淡说。

等了一会儿都没听到附近有什么动静了,苏彧却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程馥甄又问,“可以走了吗?他们找不着人应该早走了吧?””

“谨慎点,日本人狡猾得很。”苏彧淡淡说。

程馥甄正要开口,苏彧却忽然转身过来,将她扑倒到地上,压在身下,“嘘,别出声!”

很快,伴随着一阵油门呼啸声,一束汽车车灯的强光就从弄堂口照了进来,幸好他们身旁有一些杂物挡住了,否则,这么强的光一定会让他们曝光的。

程馥甄躲在苏彧怀中,无比紧张,心跳快得都无法呼吸了。可即便如此,她还是非常清晰地感觉到苏彧的心跳,那样强劲有力,节奏平稳。

时间流逝,这车灯强光却迟迟没有撤掉,很明显,有人借着这灯光,在搜查寻找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苏彧的心跳节奏安抚了程馥甄忐忑的心,她并没有因为车灯迟迟没有撤掉而更加紧张,反倒是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仿佛躲在他怀中,就是绝对的安全。

她不仅听到了他的心跳,还嗅到了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原木清香,这应该同他常与木雕打交道有关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灯终于移开。直到听到车声远去,苏彧才放开程馥甄。

“冒犯了。”他淡淡道。

“不碍事。”

见苏彧抬眼看来,程馥甄就后悔了,连忙改口,“特殊情况,没关系。”

苏彧嘴角不自觉泛起一丝笑意,却很快就消失不见。他靠在墙上,手垂在一边,鲜血早就掩着手臂,缓缓流淌到指尖了。这手刚刚按在地上,施力太久了。

程馥甄大急,都顾不上被鲜血湿透了的白绢手帕,“咱们赶紧去医院!”

“不,那帮人未必真走了。”苏彧低声说。

“可是你的手。”程馥甄是真着急。

“再等等吧,死不了的。”苏彧一边说,一边拿出了自己的手帕,“再帮个忙吧。”

程馥甄包扎好了,可是鲜血还是一直流。她情急之下,想起了一个东西来。

“对了!我有止血药!”

她一边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美人红来,一边解释,“这里头熟石灰的含量不少,有止血的功效,暂时止血应该没问题。但是里头有一点点辣椒粉,你千万忍着。”

“嗯。”苏彧点了点头。

程馥甄有些不忍心,却不得不狠心下,她解开了两层手帕,也无暇处理伤口了,直接洒上美人红。她以为苏彧会疼得受不了的,可苏彧却眉头都没蹙一下。

程馥甄咬破了自己的裙角,扯下一条长长的布条,麻溜地帮苏彧重新包扎好。见鲜血并没有渗透出来,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应该是可以止住血的。”

苏彧并不怎么关心自己的伤,他说,“这不是脂粉吧?”

“这叫美人红,是用脂粉的配方改造出来的。专门用来防身,伤人眼睛。”程馥甄说道。

“伤眼睛?”苏彧冷笑道,“你倒是个狠角色。”

“小时候夜路走多了,不狠心……”程馥甄笑了起来,“不狠心,三爷就算有婚契,也找不着人了。”

“为什么常走夜路?”苏彧蹙眉问道。

“去花烟馆催我父亲回家。”程馥甄淡淡道,“我母亲说我父亲年轻的时候也特别痛恨大烟,因为我爷就是被大烟害死的。我母亲盼着有朝一日我父亲能回心转意,我就瞒着她,天天夜里跑去花烟馆催我父亲回家,可惜……”

苏彧眼底掠过一抹复杂,又问,“你父亲既痛恨大烟,又怎么染上的?”

“从我懂事起父亲就染上烟瘾了,我也不清楚。那会儿不同现在禁烟,满大街都是烟馆,要染上也不难。”程馥甄淡淡道。

“你哥呢?”苏彧又问。

“他倒没有,就是好赌?他要敢碰那东西,我第一个饶不了他!”程馥甄很愤怒。

“他怎么染上赌瘾的?”苏彧又问。

苏彧若不问,程馥甄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程培坤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会赌博?第一次进赌场是什么时候?

细细想来,她还真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