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敏芝没有想到程馥甄会动手！
她捂着脸，终于发狠起来，“程馥甄，你别不识抬举！”
她丢出了一份文件，冷冷说，“只要你在这上面签字盖下手印，我马上让你见到程馥梦，否则……呵呵，你别后悔！”
程馥甄接过那文件来，大致看了一下，这竟是卖身契！要她去日本，一辈子服务于一个叫做“石田社”机构，帮他们做胭脂水粉。这帮劫匪果然是冲着她本人来的！
她差点将这份文件砸在徐敏芝头上，但是，她还是沉住气了。
“石田社？这是什么？”程馥甄问到。
“只需要签字就可以了，问那么多作甚？”徐敏芝冷冷说。若非上头的人很重视程馥甄，她早就把那巴掌还给她了。
程馥甄冷笑道，“要我卖身，也得让我知道买主是谁吧？”
徐敏芝不情愿地回答，“石田社的大老板有钱有势，只要你签下这份协议，大老板不会亏待你的。”
石田社这名字听起来像是日本人的企业，程馥甄对日本商界并不了解。
她又继续试探，“我做的脂粉大街上随处都可以买到，大老板如此费尽心思要带我去日本，未免太抬举我程馥甄了吧？”
“知道是抬举你就好。呵呵，横竖去了日本不会亏待你的。”
徐敏芝如此回答，也不知是口风紧，还是她也不知道实情。程馥甄想了下，又试探，“日本人要是瞧上我程家的秘方，那得去找我哥吧？程家秘方传男不传女，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徐敏芝只是冷笑了笑，没回答。
程馥甄继续问，“你跟石田社是什么关系？”
“跟你没关系，你签不签？”徐敏芝似乎被她问烦了。
程馥甄可没那么容易死心，哪怕是多试探出一些信息来，也是好的。
“有钱有势？呵呵，有苏家的能耐大吗？”
程馥甄走近，压低声音，“徐敏芝，你能把信送到苏家去，想必也知道我跟苏家的关系。只要你今日给我行个方便，将来我当上苏家的女主子，一定不会亏待你。”
见徐敏芝没作声，程馥甄又补充道，“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你是信得过日本人，还是信得过我程馥甄？”
徐敏芝突然退开，一脸戒备，“你少跟我来这套！签不签给个爽快话，你妹妹还等着呢！”
“徐敏芝，你爹娘呢？他们知道你变成日本人的走狗吗？”程馥甄再次逼近。
印象中，徐敏芝的父母亲虽然都经商，却正直骨气，很有民族节气，他们不太可能会对日本人低头。
岂料，这个问题触怒了徐敏芝，她勃然大怒，退得远远的，“够了！程馥甄，我告诉你，你问再多也没有用！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你到底签不签！”
程馥甄止步，态度很坚决，“不签！”
“程馥甄，你别……”
徐敏芝话还未说完，程馥甄就大声打断，先发制人，“除非你让我看到馥梦！看到馥梦我马上签，没有看到她……你说太多也没用，我一个字都不会签！”
徐敏芝并非省油的灯，她冷笑不已，“程馥甄，如果你觉得自己还有筹码谈条件的话，那就请回吧。”
“再见！”程馥甄毫不犹豫转身就走，非常干脆！
虽然，她的心都吊到桑门口了，可是，她的脚步还是依旧坚定，一步一步往前。很快，她就靠近铁门了，背后，徐敏芝都迟迟不动。
程馥甄咬着牙，保持着节奏，一步一步继续走。
关心则乱。
或许，出发之前苏彧没有对她说那句话，她可能早坚持不住了。可是，苏彧那句话让她在踏入那道门之前就坚定了决心。
苏彧说，徐敏芝他们的筹码是馥梦，她的筹码就是她自己，筹码等同的情况下，她只要先让一步，接下来就满盘皆输。无论如何，她都要坚持住。
程馥甄已经走到铁门边了，徐敏芝却至今都没有出声挽留。
程馥甄心一狠，索性拉开了铁门。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徐敏芝终于出声了，“程馥甄，你要想让你妹妹尝试大烟的滋味的话，就滚出去吧！”
程馥甄心头一咯，僵在原地。
徐敏芝盯着她僵硬的背影看，继续威胁，“你哥哥收了五百大洋就能卖掉你妹妹，呵呵，说不定我能卖出更高的价格！你觉得呢？”
程馥甄握紧了拳头，迟迟没做声。
“你好好考虑考虑吧，你要走出这个门，就别怪程馥梦将来怨你！恨你！”
徐敏芝撂下了最狠的话，这句话就像是一根针，狠狠地扎在程馥甄心头上，疼得她想要动摇，想要回头。
就剩下一步，她就踏出去了。就剩下一步的距离，她极有可能会失去这个机会，甚至失去馥梦。
成败就这么一步，她改如何，抉择？
程馥甄迟疑了很久，徐敏芝都没有再出声。忽然，她闭上眼睛，决绝得迈出边门，走了出去。
当她站在门口的时候，徐敏芝竟都没有出声，甚至去灭了油灯，一盏一盏灭掉。
程馥甄背对门内，看着门口的黑暗，她分明感觉得到背后的亮光在渐渐变暗。她一直高悬在半空中的心就像是失去了重力，瞬间摔落下来，支离破碎。
她赌输了吗？
她不信！
她大声说，“徐敏芝，不让我见到馥梦的话，就别再找我了！”
终于，背后传来了徐敏芝的声音，程馥甄都听得到徐敏芝那声音里掩藏不住的几分焦急。
她说，“程馥甄，想要见你妹妹的话，就马上进来！”
程馥甄松了一口气，她无声无息露出了明亮的笑容，明亮得仿佛能照亮门外黑暗的世界。
她知道，她赢了，赢了最关键的一步！她这笑容像是世间最好的脂粉，能遮掩她的胎记，让她的脸变得特别好看。
程馥甄大大方方转过身去，底气比刚刚更足，她冷冷问，“人呢？”
徐敏芝极其不甘心，她走过来，亲自将拿到小边门锁上之后，才大声喊，”来人，把人押出来！”
偌大的仓库就只剩下两盏油灯是点燃的，她们四周都一片黑暗。寂静中，程馥甄紧张，期待，也戒备着。
很快，她就听到脚步声从黑暗中传来，而渐渐的她最熟悉的人影便在黑暗中渐渐清晰。
是馥梦，没错！
程馥梦被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小厮押出来，她被五花大绑，嘴里还被塞了破布，一身脏兮兮的，头发凌乱，脸色和脖子还有些抓伤。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大伤，程馥甄揪着的心总算放松了一些。
程馥梦的眼眶原本就红彤彤的，一见到程馥甄，她的眼眶又红了一圈，泪水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馥梦，别怕！姐姐在！”程馥甄急急说。从小到大，这句话她对馥梦说过无数遍了。
馥梦很乖，很听她的话也很信任她，只要她开口，馥梦就会放心，就会不哭。
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回馥梦听了这话，非但没有停住眼泪，反倒哭得更凶了。馥梦一直盯着她看，一直摇头，泪水止不住地流。
程馥甄想走过去，刀疤小厮却粗暴地将馥梦拽到一旁去，冲程馥甄面露凶相。
“不许你碰她！”程馥甄怒声。
“呵呵，还真是姐妹情深，感人啊！”徐敏芝将那份文件丢过来，冷笑道，“程馥甄，你现在该签字按手印了吧？”
“你先放开馥梦！”程馥甄又提要求。
徐敏芝不高兴了，“程馥甄，你别得寸进尺！”
“你先放馥梦出去，我留在这里，要签字还是按手印，都随便你们！”程馥甄认真说。
徐敏芝不屑嗤笑，走到程馥梦身旁去，忽然就扬起一巴掌狠狠冲程馥梦脸上甩下去！
“程馥甄，这巴掌就还给你！你再不签字，休怪我算利息！”徐敏芝一边警告，一边又扬起了一巴掌来。
程馥梦的脸都被打肿了，可是，她还是看着姐姐，一直流泪，一直摇头。
“你住手！”程馥甄不得不妥协，“我签！”
她自己吃再多的苦头，都见不得馥梦受委屈，自小就是这样的。
徐敏芝非常满意，她亲自将文件翻到签名处，递上钢笔。
程馥甄周遭看了一眼，似有些迟疑，可是徐敏芝的催促之下，不得不签下名字，印上手印。
徐敏芝看着程馥甄的签名和手印，忽然冷笑起来，七分嘲讽，三分苦涩，令人看不透她到底是在笑话什么。
“现在可以放馥梦出去了吗？”程馥甄质问道。
徐敏芝一个眼色，那个刀疤小厮就帮程馥梦松了绑。程馥梦一恢复自由，立马朝程馥甄扑过来，抱着姐姐大哭，“姐，别答应他们！不能答应他们！”
程馥甄拉开馥梦，上上下下得检查，“他们伤着你了吗？饿着你了吗？”
“姐，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我不要念什么医学院了！我们回家！姐，我要回家！”程馥梦嚎啕大哭，她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姐姐了。
程馥甄眼眶湿了一圈又一圈，心都快被这妹妹哭碎了，她何尝不想回家呀。
可是，要回去哪有那么容易了？
她抱紧妹妹，低声安抚，“你先走，等姐姐把这里的事处理完了，咱们就回家去。”
程馥梦不傻，刚刚姐姐签的那可是卖身契，石田社的大老板今天晚上就要把姐姐带去日本了。她要是走了，这辈子就都见不着姐姐了！
“我不要！我要跟你去日本，你在哪，馥梦的家就在哪！”程馥甄固执地说。
程馥甄心下暗暗着急，馥梦不走，隐身在暗处的三爷他们怎么动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