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爷子确实说过那样的话，苏家女人也确实有必须化妆的家规。
老太太被苏婉绛问住了，就是二夫人一时间也反驳不了。
老太太正为难着，苏婉绛推了推她的手臂，撒起娇来，“奶奶，我哪说错了？你凶我，二婶也凶我！我不依不依！”
“好了好了！你刚刚说给我带什么回来了？还不赶紧拿出来我瞧瞧。”老太太岔开话题，并不想让程馥甄难堪。
可惜，苏婉绛却还是揪着不放，“好呀！二婶偏心准媳妇就算了，奶奶也偏心！让她陪着奶奶就好了，婉绛以后也不必来了！”
她拉出手帕来掩面抽泣，起身就要走。老太太大急，一把拉住了苏婉绛的手。
一抹得意的笑意从苏婉绛嘴角一掠而过，奶奶虽然忘了以前的事，可是做胭脂的技艺可没忘掉，每一种选材，每一道工序都记得清清楚楚着呢！
工厂除外，苏家保留的几家手工胭脂坊的产品，在上架销售的时候都必须先送一些样品到奶奶这边让她检查质量的。
爷爷过世之后，奶奶的日子更闲了，没事就在后院调配脂粉，可都是她来陪着的。奶奶早就离不开她了。
程馥甄昨日给了大房那么大的一个下马威，她一回来就在奶奶这儿撞见程馥甄，当然要抓住机会踩程馥甄一脚，好到父亲面前去邀功。
“好了好了，你说的都对，成了吧？”老太太敷衍了一句，不想较真。
可是，苏婉绛抛出了一个非常犀利的问题，她说，“奶奶，那当年你和爷爷怎么就看中她来当咱们苏家的少奶奶了？”
这话一出，老太太就认真起来了，她朝程馥甄看去，又一次蹙起眉头。其实她刚刚就在纳闷这个问题了，婉绛突然过来才打断的。
一室忽然安静下来，二夫人心里都无端有些乱。这个问题她和二爷昨晚上讨论了一晚上的！当初老太爷和老太太没看出清楚程馥甄的脸吗？还是有什么别的隐情？
去北平打听消息的人回来说了，程家的家道早就衰败了，七八年前程家的家底和在脂粉行业里的声望，压根配不上苏家。
这二老到底看上程馥甄什么了？
老太太打量着程馥甄，越看是越纳闷，她喃喃地问，“丫头，当年我见你的时候，你脸上到底有没有胎记？”
程馥甄原以为苏大小姐就是想取笑她丑，没想到苏大小姐会这样起疑心。她答，“老太太，三爷刚不是说了，你可能是记错了。我这胎记生下来就有的。就是小时候脸小，没这么明显。”
“那当年我和老爷子怎么就给亦辰订婚了呀？无缘无故的，亦辰当年也还小呢。”老太太若有所思起来。
苏婉绛连忙说，“奶奶，不着急，你好好想想。三弟一定也想知道。”
苏以辰是很好奇，但是，他讨厌她们拿程馥甄的脸说事。他说，“奶奶，你别想了，待会又头疼！不管你们当初怎么选的，反正没选错人就成！”
“就是就是！”二夫人也连忙帮腔，“娘，你就别想了！没选错人就成！刚刚咱们老三不也说馥甄心地善良又聪明能干，您和父亲没看走眼！咱们老三可不轻易夸人。”
程馥甄不慌，更不多辩解，有苏彧这始作俑者在场，她大可放心。
可谁知道，苏彧居然丢来一句，“老太太要是忘了，程大小姐不会忘吧？十二岁，也懂事了。”
程馥甄有种突然被将了一军的感觉。她立马朝苏彧看过去，却见苏彧眸光平静地看着她，好似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个家伙到底想干什么？不帮她就算了，还这么坑人的！
程馥甄正不知道如何回答，程培坤倒先开了口，“老太太，我这妹妹没什么好，就是天赋好，手艺好。当年她做了一盒口脂，老太太您都赞不绝口。老太爷还说我妹妹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孩子，这事你给忘了吧？”
程培坤瞎掰就算了，还吹这么大的牛皮？程馥甄骑虎难下，只能解释，“老太太你别听他胡说，老爷子只夸我有天赋而已。”
“是这样呀……”老太太还是一脸所有所思，老爷子当年确实是惜才之人。
苏婉绛连忙说，“能让我爷爷看上眼的，那本事可不小。奶奶，现在天色还早，不如让程大小姐给咱们露一手？我去把大家都叫过来？我听说程家可是脂粉世家，做脂粉的工艺别具一格，工序也很独特，趁着机会，让大家见识见识？”
二夫人见事情不妙，正要拒绝，可老太太却很兴奋，“快去快去，把大家都叫过来。打从老太爷过世后，我这儿就冷清喽！”
只要提起脂粉工艺，老太太绝对有兴趣。
苏婉绛得意地瞥了程馥甄一眼，立马就到外头交待仆从去把大房和二房的人都请过来。
程培坤慌得手脚冰凉，头皮发麻，他就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会惹来大麻烦。他知道妹妹的手艺好，可是算不算有天赋他还真不知道。
苏以辰忍不住低声提醒了一句，“馥甄，你有信心吗？”
且不说他伯父和伯母了，就苏家那些老技师的眼睛都特别刁钻，就是苏婉绛做的东西都很少能入他们的眼。
馥甄要是没做好，必会沦为大家的笑柄。
程馥甄无奈地低声，“三少爷，我能逃吗？”
苏以辰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了，满心的歉疚，早知如此他就不强留馥甄在苏家住了！
程馥甄偷偷地瞥了苏彧一眼，只见那家伙竟如老僧入定，无动于衷。他真的不怕她当众露陷吗？
没一会儿时间，老太太这冷清的院子就热闹了起来。
大爷因为姜姨娘的事情被气得不轻，今日在家修养没去工厂，所以也和大夫人一道过来了，大房的几位姨娘也都来凑热闹，值得一提的是苏婉绛的丈夫，苏家的上门女婿蒋清河也来了。
二爷一早就去工厂不在家中，二房其他人都很识相，没敢来。
也不知道苏婉绛让下人怎么去说的，大夫人一进门就笑呵呵地说，“没想到馥甄还有这么大的本事，老爷子生平可很少夸人的。”
大爷的气色和心情都不怎么好，他给老太太请安之后，就在苏彧身旁坐下。
老太太看了众人一圈，忽然问说，“姜氏呢？我记得那丫头做的蔻丹可极好。”
其实，昨天苏彧并没有告诉她姜氏小产，而她也早把姜氏怀孕的事忘了，就记得姜氏会做指甲油。
“这几日回娘家了。”大夫人连忙回答。
见老太太没再追问，苏婉绛连忙说，“程大小姐，大家可都是专程过来长见识的，你藏着掖着，一定得好好露一手？。”
老太太的注意力也都在这事上，她笑呵呵地问，“馥甄，你最擅长的是什么？是胭脂还是粉？”
程馥甄深吸了一口气，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她回答说，“老太太，胭脂水粉我都精通。”
苏婉绛原以为程馥甄会怯场，没想到她的口气比程培坤还大。
她就不相信程馥甄这么丑的人，能做出多好的脂粉来。她笑道，“奶奶，不如这样，你说个东西，孙女同程大小姐一道做，切磋切磋？”
苏婉绛太了解老太太的喜好了，老太太立马就答应，“极好极好，不如就做……”
可是，老太太的话还未说完，程馥甄就打断了，她微笑地说，“老太太，切磋就不必了，大小姐的手艺还有待提高。”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程馥甄这话的意思是大小姐不配跟她切磋？这未免太狂傲了些吧？
大小姐能得老太太宠爱，又能招婿进门留在程家，能耐可不一般。
她是苏家小辈里头最有天赋的一个，既得老爷子和老太太亲自调教出来，而且还专门跟日本人，洋人学了不少国外化妆品的知识。年纪轻轻在脂粉行业里却已小有名气，去年她尝试独自研制的第一款新产品都准备好投入生产了。
反观程馥甄，除了出身程家之外并没有什么资本，而且，程家早就败了能给她多少栽培？年幼时的天赋再好，没有后天的栽培根本成不了气候！
就连二夫人和苏以辰都觉得程馥甄这话说得不妥当。老太太的脸色立马就不好看了，对程馥甄没了好印象。
大爷毫不客气地冷哼，“大言不惭！”
“我手艺有待提高？”苏婉绛被气得不轻。若不是程馥甄顶着准三少奶奶的身份，她才不屑较量呢？
她气呼呼地说，“程馥甄，本小姐抬举你几句，你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简直可笑！”
程馥甄真的不想再和苏家人起冲突，可是，人家却偏偏欺负到头顶上来。她只能再反击一次，让他们知道，她不是招惹的！
她忽然凑近，认真看苏婉绛的脸，苏婉绛急急后退，“你干嘛？”
“苏大小姐，你这妆化得极好！只可惜有样东西用得不够好，如果能换一样的话，会更加完美。”程馥甄认真起来。
“你懂什么？胡说八道！”苏婉绛很凶，她每一次化妆可都是无比精心的。
岂料，老太太却一脸意外，急急问，“丫头，什么用得不够好了？你说说。”
“粉。”程馥甄很自信地回答。
她知道，老太太会懂。比起苏婉绛来，老太太的妆才是无懈可击的。
“说下去！”老太太也认真了起来。她这态度，让愤怒的众人立马都安静下来。
难不成，程馥甄说对了？苏婉绛也紧张起来，可是，她实在想不出自己用的粉哪里出了问题。
“大小姐，能否侧下脸，让大家看清楚？”程馥甄问道。
苏婉绛不肯，老太太却出了声，“婉绛，把脸侧过去。”
苏婉绛心下不服气，却也只能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