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枪响之后，苏彧缓缓睁开眼睛。
中枪的不是他，而是……
苏彧猛地回头看去，只见蒋清河被子弹打中脑门，满脸是血，早已断气。
很快，一阵阵脚步声就传来了，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大声。
苏彧都懵了，原地站着，看着蒋清河，一动不动。
林警长带人赶到，洛九少早就逃了，那个开枪的警卫吓得丢了抢，抱头蹲在地上。
林警长一见蒋清河被射杀，顿时大怒，“怎么回事！”
苏彧手上并没有抢，苏彧跟秦齐要了一批枪支出城，回城之后全被林警长缴了。
“谁他妈开的枪？”林警长怒问。
见那个抱头蹲在地上的警卫，他一把拽起来，质问道，“说，怎么回事？”
“洛，洛……洛九少闯入。小的……小的赶过来看到他就开枪，哪知道……哪知道误杀了囚犯！”警卫战战兢兢地回答。
若不是苏彧亲自在场，怕是苏彧也怀疑不上这个警卫了吧！
这个家伙，分明是趁机杀掉蒋清河的！
无疑，这个警卫是副警长的人，是沈家那边派来灭蒋清河的口的。
“你他妈的找死！”
林警长大怒，抽出手枪来差点一枪毙了警卫，最后还是忍住了，一脚把人给踹飞出去。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追洛九少！”
“我告诉你们，要是没把人给我找出来，你们一个人都别回来了！”
林警长气得脸色铁青铁青的，人都走后，他才朝苏彧看去，一脸讨好，“三爷，这……这真防不胜防。林某……惭愧呀！”
苏彧就像个木头人一样，愣愣地看着蒋清河，仿佛没听到林警长说话。
林警长以为苏彧生气了，走到他面前来，这时候才注意到苏彧脸色的异样。
“三爷，三爷……你，你没事吧？”
“三爷，你是不是受伤了？哪伤着了？”
只有胡云飞能看明白三爷眼中的哀伤，胡云飞走过来，低声，“三爷，怎么办？”
怎么办？
林警长以为胡云飞关心的是蒋清河死了，没人能证明万老板那订单是陷阱，是无效的。而实际上，胡云飞这一句“怎么办”包含了苏彧太多太多不为人知的辛酸。
林警长豁出去了，低声说，“三爷，这事是我林某保护不周，我有愧于你。你放心，明儿我亲自出一份蒋清河的口供，我给苏家作证！”
苏彧瞥了晕在一旁的警卫一眼，冷冷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你下个月的任期就到了，副警长能轻易罢休？”
苏彧这么一提醒，林警长才醍醐灌顶，意识到那个警员的来头。
“好一招一箭双雕呀！”林警长恨得牙痒痒的。
蒋清河死了，苏家拿不到证据，而他一旦帮苏家作伪证，势必会被副警长咬着不放。
一个案子能拖死苏家，也能拖死他！
“真够狡诈！老子倒要看看等卢督军把沈司安抓了，他们还能不能嚣张！”
林警长无比气愤，然而，苏彧却特别平静，平静像个没有情绪的木头人。
林警长只当他有别的办法，“三爷，那现在咱们怎么办？难不成……只能等了？”
还有二十天左右就是交货期了，军方还未逮住沈司安和石田社等人。若是能及时逮住，那等一等也无妨。若无法及时逮住，或者让沈司安和日本人逃出两位督军管辖的范围，那事情就难办了。
苏彧看了林警长一眼，突然就笑了，淡淡而笑。
这笑容里有几分嘲讽，几分痛楚，几分冷漠，几分狠绝，让林警长看得心跳加速，背脊都发凉了。
他和苏彧结交这么久，鲜少看到苏彧笑，更从未见过苏彧笑得这么可怕。
他，想做什么？
“三爷，你，你是不是有其他办法了？”林警长又问。
苏彧没有回答，只说，“蒋清河好歹是我苏家的女婿，尸体我要带走，也算是对我大哥有个交代。”
林警长为难了，蒋清河是重要的人质，证人，就算是死了，也得卢督军派人来过目。
“三爷，你看这……要不，等明儿一早我派人送去？”
苏彧都转身要走了，却又回头看来，那目光冰冷得渗人，林警长都被震慑到了，二话不说便让胡云飞把蒋清河的尸体带走。
这一夜，苏彧并没有回苏家，而是出城了。
苏彧彻夜未归，翌日也不见人影，谁都不知道他去哪了。程馥甄和苏以辰上警局去找人，才被告知蒋清河被杀，苏彧带走了尸体。
程馥甄和苏以辰非常震惊。
“蒋清河被杀了？”
“那，那万老板那张订单怎么办？”
“办法也不是没有，可三爷好像有别的办法。怎么，三爷至今还没回去吗？”林警长好奇地问。
苏以辰着急地摇头，“三叔不会出事了吧？胡云飞也一宿未归，没人知道他去哪了。”
林警长这才着急了，“三爷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若是苏彧又失踪的消息传出去，苏怀安他们必定立马折回来找麻烦，大夫人也一定会继续闹腾的。
林警长只能派人暗中查找，程馥甄和苏以辰回到苏家，也不敢声张，焦急地等着。
然而，整整三个日夜，都不见苏彧回来。
这日，正是老太太的头七。
大夫人全然不管事，姨太太们谁也不敢出风头，几个老仆人帮衬着苏以辰烧纸祭奠，应对那些送来纸，烛的亲戚。
程馥甄不便出面，一直在房间里焦急地等着。
她不太相信苏彧出事了，更愿意相信苏彧是临时有事离开了。
可老太太头七是大事，他也该回来了呀！
程馥甄正着急着，李妈就过来敲门了，“程大小姐，程大小姐你在屋里吗？”
程馥甄急急开门，“是不是三爷回来了？”
“是安爷他们又来了，安爷带了好多掌柜，说是来跟三爷和三少爷，还有您赔不是的。程大小姐，他们就在楼下，三少爷应对不过来。您还是下去看看吧。”李妈急急说。
程馥甄岂止是失望，简直想哭！
她匆匆下楼，只见苏怀安和十多个掌柜一大群人全站在客厅里，将坐在沙发上的苏以辰包围住。
这哪像是来道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门来讨债的呢！
程馥甄站在楼梯上，大喊了一声，“安爷！”
众人回头看来，这才纷纷让开，程馥甄朝苏以辰走来，犹豫了下，便大大方方坐在苏以辰身旁。
她不明情况，不敢先出声。
岂料，苏怀安却道，“程大小姐，前些日子多有误会，老夫今日带上兄弟们来赔罪的。不知三爷何时回来？”
“我说了，我三叔今天未必能回来。你们改日再来吧！”苏以辰这话其实是说给程馥甄听的。
“三少爷，今儿个是老太太的头七，三爷怎么会不回来？你看……”
苏怀安的话还未说完，程馥甄就冷冷打断了，“安爷还知道今日是老太太的头七呀！你们打扰了老太太那么多日了，就不能消停消停吗？赔罪？呵呵，你们若真心想赔罪，也不必找我和三少爷，更不必等三爷。你们自个上老太太坟前去守一夜，老太太原谅你们了，我们几个自然没意见！”
苏怀安若不是被几个掌柜们逼着，若不是忌惮苏彧，岂会轻易上门来？
听了程馥甄这话，他一肚子的火气就又控制不住，“程大小姐，只要三爷说一句让我们去守坟，别人老夫不敢保证，老夫一定去！今儿个，老夫等不到三爷发话，就不走了！”
苏怀安说完就往一旁沙发坐下，几个掌柜犹豫了一会儿，竟纷纷效仿。一大群人，非等到苏彧露面不可。
这帮人是赌气呢，还是听到什么风声，怀疑苏彧又失踪了？程馥甄琢磨不明白，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今日头七，苏彧不回来确实说不过去。
苏怀安不是省油的灯，她和苏以辰若赶他们走，极有可能会让苏怀安怀疑，那样的话，事情就更糟糕了。
无计可施之下，程馥甄只能跟着他们等了。
“安爷，既然你们要等，就慢慢等吧。”
她说完，同苏以辰耳语了几句便起身，大步上楼去。
这一等，便等了一整天。
天黑了，苏彧还是没有回来。
苏以辰一直陪着安爷他们在客厅里等着，安爷他们原本还算安静。可是，天一黑，他们就坐不住了。
“三少爷，三爷这是去哪了？”
“三少爷，三爷做什么去了？难不成还有比老太太头七更重要的事？”
“三少爷，你可别告诉我们，你也不知道三爷去哪了？"
“呵呵，三少爷，我们都等一天了。这诚意你也瞧见了，要不，你找人去告诉三爷一声？”
……
苏以辰低着头，一脸静默，就是不回答。
程馥甄偷偷在楼梯口看着，听着，急着，怒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很快就到了九点钟，苏彧还是没回来。
终于，苏怀安站了起来，质问道，“三少爷，三爷到底去哪了？他是不是出事了？你说呀！”
苏怀安这语气可谓相当不客气。
程馥甄心跳加速，十分紧张。
苏以辰没回答，苏怀安冷冷一笑，“哼，三少爷既不知情，那老夫只能问大夫人去了！”
完了！
程馥甄也不知道该怎么蒙骗，她正要冲下楼去。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你想问大夫人什么？”
是苏彧！
是苏彧的声音。程馥甄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冰冷的声音。
她捂着嘴，呜呜呜的，又是哭又是笑，又是高兴又是生气。
苏彧并没有接受苏怀安他们的道歉，直接把人赶走，还撂了狠话，分店和分工厂的账要追查。
苏怀安他们离开之后，一直沉默的苏以辰才出声。
“三叔，你去哪了？我和馥甄找了你好几天。我们都担心你出事。”
苏彧整个人都闷闷的，只让苏以辰先回去休息，改日再说。
苏以辰仍是担心，“三叔，你……”
苏彧陷在沙发里，无力挥手，“回去。”
见三叔如此疲惫，苏以辰也没再多问，只能先离开了。
苏以辰离开之后，苏彧便起身上楼，到了二楼楼梯口，他便撞见程馥甄独自一人站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