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云飞受了伤，苏彧给他放假，让他在家中休息。
秦齐和苏以辰一起守着苏彧，秦楚楚一日三次准时送到，程馥甄则再也没来过。
腊月二十九，二爷从苏州赶回了。还未回苏宅就直接到医院来看苏彧。恰好秦齐兄妹不在，就苏以辰一人。
二爷关心了一番之后，忍不住问起了他和二夫人最关心的事情。
“老三，二哥问你件事，你可得老实交代！”
见二爷那一脸认真，苏以辰大致也猜得到父亲要问的是三叔和秦楚楚的婚事。若是以前，苏以辰对这种事情没兴趣，听都懒得听。因为他太了解三叔了，他知道三叔对婚姻没兴趣，对秦家那丫头更没兴趣，一直都把那丫头当做妹妹看待。可如今，苏以辰则竖这耳朵，紧张地等着。因为，那天在门口偶然听到馥甄和三叔的对话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对三叔其实一点儿都不了解。
苏彧是知道二爷要问什么，只说了一句，“私事不必问”后就闭上眼睛了。
二爷眼底略过一抹不悦，认真说，“三弟，这事可非同小可，你若不同我说，那我就同母亲说去。”
二爷这分明是威胁。可是，苏彧偏偏不吃这一套。苏彧是苏家最小的儿子，是苏老太爷老来得的子，小了二爷二十多岁。按理，他这个弟弟应该很得大哥二哥的疼爱，可事实上并非如此。苏彧自小就跟大哥二哥不亲，而大爷和二爷除了仗着年纪大对他管教约束之外，并没有太多疼爱。而苏彧仗着父母的宠溺，自小就不怕他们俩管。
苏彧眯着眼睛，一言不发，没理睬二爷的威胁，似乎睡着了。就连苏以辰都看得出来这种威胁无效，何况是二爷？
二爷知苏彧性子，若换做别的事情，他也不会这么着急询问。可苏彧和秦楚楚的婚事绝非小事呀！
二爷犹豫了一下子，也不管苏彧真睡还是假睡了。他认真说，“老三，父亲过世还未满一年，你做事得有分寸！这种事若传出去可是丢人现眼的！”
二爷这话不长，可说得却很重。苏以辰都蹙眉了，然而苏彧就是不声不响。二爷着急呀，使起了激将法。
“老三，我知道你迟迟不娶妻，就是攀了秦家小姐，等着秦家二老点头。如今你如愿了，二哥也替你高兴。可是你也不能忘记自己还戴着孝呢！此事，二哥言尽于此，听不听在你！”
苏以辰站在一旁，都差点忍不住替苏彧辩解了，可是，苏彧就是没反应，仿佛二爷说的并非是他。他那一脸安静平和的睡颜，同二爷紧张严肃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二爷都说了三句话，再说下去，自己都觉得没脸了！他握了握拳头，安奈着怒火，只交代苏以辰好好照料苏彧，便离开了。
送走了父亲，苏以辰锁上门，在病床边坐下。
他低着头，没看苏彧，却低声说，“三叔，我爹真走了。你可以醒了。”
苏彧缓缓睁开眼睛，看了苏以辰一眼，径自坐了起来。
苏以辰仍低着头，问说，“三叔，你要娶秦楚楚的事是假的对吧？”
这一刻，苏以辰特别希望三叔的回答是否定的。特别希望三叔已经改变心意，喜欢上秦楚楚了。只可惜，苏彧并没有给他答案，苏彧只说，“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操心。”
苏以辰没再问，只是暗暗叹息了一声。
叔侄俩向来亲近，虽然苏彧话很少，惜字如金，可是苏以辰的话不少。叔侄两在一块的时候，苏以辰总会有说不完的话题，问不完的问题。只要不是苏彧不喜欢的问，苏以辰问什么，苏彧还是都会回答的。
可如今，苏以辰在苏彧面前变得安静了。苏彧并没有注意到，因为，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程馥甄那天还解释了一堆，说什么不放心。可那天离开之后就再没来探望过了。
她现在应该在苏宅里，在做什么呢？
“三叔，没热水了，我去打点过来。”
苏以辰突然而来的声音打断了苏彧的思绪，也让苏彧意识到自己居然在想程馥甄。
其实，他不仅仅想她了，而且还梦见她了。
就在他醒来的那天，醒来之后，他有种睡了很久的感觉，而且还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醒来，看到程馥甄就站在病床边盯着他看。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充满了哀伤，还透着几分他非常熟悉的怨意。
哪怕他的意识并不清晰，甚至都分不清楚那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可是，他却记忆深刻。即便是现在，闭上眼睛一想，她的眼神就会浮现在脑海里。
他从来都没有梦见过任何女人，程馥甄是第一个。
苏彧捏了捏眉头，分明有些烦躁，不愿意多想。
翌日便是大年三十。虽然苏彧还不能出院，但为了不让老太太担心，不让他受伤的事情被更多人知道，他还是不顾苏以辰反对，一大早就回去了。
大年三十早上要祭祖，苏彧是苏家男丁，自是不能缺席的。
秦楚楚一大早就送饭过来，扑了个空才知道苏彧出院了。
秦楚楚连忙上车，对司机说，“三爷出院了，快，去苏家！”
司机很为难，“小姐，大年三十本就不宜登门做客，何况这会儿过去，三爷应该是在祭祖，咱也找不着人呀！再说了，夫人交代了，今天你得尽早回去。”
秦家二老虽巴不得女儿赶紧嫁给苏彧，可是，他们也是知礼数，要颜面的。苏彧住院，女儿经常来探望是好事，若是过头了，且不说有失女孩子家的矜持，就说传出去了也必会惹来不少闲话的。
二夫人那天话中的嘲讽，秦爷和夫人都记着呢！
秦楚楚灵机一动，说，“那……那我找馥梦去呀！我给馥梦送点东西过去！”司机还要劝，秦楚楚嘿嘿笑道，“陈叔，我早去早回嘛。你也好早点过去过年，对吧？我保证，我一见着三哥，确定他没事了，我就走！”
司机陈叔当然想早点回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立马就点了头。
秦楚楚顺道去买了一大提糖糕便直奔苏家。
可还在守孝期里，今年的苏宅并不如往年热闹，没有灯笼，没有春联，就连鲜花都很少，只看得见一些清单雅致的水仙花。
秦楚楚过来的时候，苏家的男人们都还在苏氏祖祠没回来，二夫人和几个姨太太都聚在老太太楼里，和老太太一起包馄饨。大夫人和苏婉绛母女俩送大爷去祖祠那边，没有过来，但是姨太太都来了。
程馥甄和程馥梦只会包饺子，不会包馄饨。饺子和馄饨的做法虽有相同之处，可是区别还是不小的。程家姐妹俩都心灵手巧，一学就会。
包得最好的要数二小姐苏婉绾，最不好的便是三小姐苏婉缃了，就连老太太和二夫人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大户人家出身的嫡女，都比苏婉缃包得好。
苏婉缃对包饺子一点兴趣都没有，若非母亲逼着，她才不想来做这么无聊的事情呢。
大家正一边忙，一边说笑。仆人把秦楚楚给带了过来。
“程二小姐，秦家小姐来找你。”
众人回头一看，见了秦楚楚皆是意外，就是程馥梦都很吃惊。
“秦楚楚？”
秦楚楚知道来的不是时候，可没想到场面会这么尴尬。
她只想跟馥梦坐一会儿，没想见这么多人呀！一时间她都愣了，杵在门边，不知所措。
程馥梦也杵着，狐疑地打量秦楚楚，十分纳闷。这大过年了，秦楚楚来做什么？
一向快嘴的二夫人正要开口，苏婉缃竟抢了先，“楚楚，你怎么来了？我都好久没见着你了！”
苏婉缃上一会在车站撞见秦齐，明明约好一起吃饭的，可是，后来她给秦楚楚打电话，秦楚楚不是不接，就推辞说没空。
她心中虽然不满，可也不敢开罪秦楚楚，表面上还是热情得很。
“秦大小姐，稀客稀客！李妈，还不赶紧送茶过来。”
二夫人连忙迎过去，她不用想都猜得到秦家这位千金大小姐不是来找程馥梦的，而是来看望苏彧的。
二爷那日在医院没撬开苏彧的嘴，回来之后，二夫人就非常不高兴了。在她看来，苏彧故意隐瞒和秦家的婚事，必定是别有用心的。至少，没有把二爷当做自己人。所以，既然苏彧不把他们当做自己人，他们自是没必要把苏彧当弟弟。
二夫人原本和二爷打算等过了年，就把苏彧重伤的事情泄露出去。苏彧这些年在黑白两道结交非常广，得罪的人自然也不少。单单就上海城里，就不少人想看他出糗，甚至要他性命了。
只要把他负伤的事泄露出去，即便他整个春节都躲着不出门，麻烦一样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见秦楚楚来了，二夫人就高兴了。
由秦楚楚来泄露苏彧重伤之事，再适合不过了。再者，若苏彧因为此事跟秦楚楚置气，那就一箭双雕了！
李妈奉上好茶，老太太，二夫人和程家姐妹俩都过来坐，几位姨娘仍旧继续在一旁忙。苏婉缃要走过去，却被丁姨娘一贯凌厉的眼神给拦下了。
虽然苏家家长也算开化，能把庶出的女儿送去读书，但是，嫡庶终究是有别的。
老太太和二夫人会客，若没有她们点头，无论是姨娘还是庶出子女，都没有资格同台会客。
苏婉缃朝沙发那边看去，很不甘心。她凑到丁姨娘耳边，低声说，“娘，你让我过去，我就站奶奶身旁。”
丁姨娘显然不想多言，不悦道，“成何体统？不许胡闹了！”
苏婉缃抱怨道，“这哪叫胡闹？我爹不在，要不我还能同他坐一块呢！人生而平等，没有尊卑之分，你们就是被这些所谓的礼教给害了一辈子！”
丁姨娘暗暗掐了她一把，低声，“你也知道你爹不在！少废话，趁着机会好好学学包馄饨，瞧你包的那是什么东西？你看看你二姐包的多好！”
苏婉缃瞥了苏婉绾一眼，低声冷笑起来，“依我看，她以后就是包馄饨的命了，呵呵！”
苏婉缃也懒得跟母亲多废话，她换了个位置，离客厅那近点，好偷听老太太她们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