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夜里十点多了。
苏彧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至今还未醒过来。医生已经确定他脱离了生命危险。
程馥甄和苏以辰，林警长都在外头。林警长询问了一番，程馥甄和苏以辰都是一问三不知。林警长心下怀疑这事可能同石田社有关系，真相只能等苏彧醒来才清楚。他留下几个警员守着病房，才离开。
而林警长离开没多久，秦齐和秦楚楚就都闻讯而来了。
苏以辰怕老太太担心，并没有让苏家里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显然是警局里的人给秦家兄妹俩透的信。
秦齐一过来顾不上说话就风风火火往病房里冲，秦楚楚分明是一路哭过来的，那双眼睛浮肿得像是兔子眼。
程馥甄和苏以辰跟进去，只见秦齐在查看苏彧的伤口，秦楚楚坐在病床边，拉着苏彧的手紧紧地握着，眼泪已经又掉下来了。
程馥甄刚到门口，见了这一幕便戛然止步，没再往里头走。
秦齐很气愤，“到底怎么回事？是谁干的？”
此时的苏以辰已经冷静了很多，他回答说，“我们在回来的路上撞见，就看到三叔独自一人躺在路中央。现在还联系不上胡云飞，林警长初步判断三叔是逃出来的，想逃到工厂，在半路上撑不住。”
秦楚楚抬起头来，哭着说，“以辰，幸好你们撞见了，要不……要不……呜呜……”
她都不敢往下说，埋在床边伤心地哭了起来。
程馥甄心想，无论是谁，看到喜欢的人伤成这样，都会哭吧。然而，她仰着头眨了眨眼睛，很快就走到秦楚楚身旁，认真说，“楚楚，医生说不能打扰三爷，咱们有话还是到外头去说吧。”
楚楚虽然眼泪一直掉，却立马就安静下来，冲程馥甄使劲地点头。秦齐和苏以辰也走出来。
秦齐又问，“三哥什么时候出城的？去干什么了？”
眼看就要过年了，秦齐只当苏彧都在家里没外出，哪知道会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被秦齐这么一问，苏以辰才意识到自己对三叔的行踪一无所知。小时候总是三叔走到哪他跟到哪，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什么都不清楚了。
“胡云飞也没消息，一定是跟胡云飞一起出城了！”秦楚楚哽噎地说。
秦齐突然想起骆家的事情来，眼底略过了一丝复杂，也没多问苏以辰。
他想，如果三哥是为骆家的事情出城的，估计这事还真跟日本人拖不了干系！当年骆家满门被灭，就有一种传言说凶手是日本人，日本人相中了骆家的秘方，骗不到就强取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三哥调查骆家灭门一案，岂不又把那帮日本人得罪了？
秦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说，“你们守着，我去趟警局！”
已是三更半夜，德叔见大家都站在病房门口，连忙过来。
“三少爷，夜深了，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我在这儿守着，你和程大小姐先回去吧。秦小姐也回去吧。”
“我不回去！你们都回去吧，我守着三哥，你们放心。”秦楚楚立马表态。
苏以辰也不回，“德叔，你送馥甄和楚楚回去吧。这事先别声张，免得传到奶奶耳朵里，奶奶着急。”
秦楚楚仍是拒绝，“反正我不走，苏彧没醒我就不走！”
她也不管苏以辰答不答应，径自往病房里去，坐在病床边。苏以辰知她的脾气，更知她对三叔的心意，也就默许了。
程馥甄往病房里看了一眼，眼底透出了些许不舍。只是，她很快就收回视线，低声说，“以辰，那这儿就交给你了，自己小心点。”
“回去早点休息，三叔醒了，我立马告诉你。”苏以辰认真说。
不管是他还是程馥甄，都忘了之前在车上他们要聊一聊的事了。程馥甄一转身，就看到雪初站在一旁，红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她看。
她眼底一抹无奈，淡淡道，“雪初也留下吧，多个人手。”
谁知的雪初却拒绝了，“程大小姐，我留下不方便，回去了让三爷屋里的小厮过来吧。”
“对对，回头我带过来。三少爷自己一人呆着，我也不放心。”德叔连忙说。
苏彧的情况终究特殊，否则，林警长也不会留下警员在病房周遭守着了。
回到苏宅，已是半夜三点多。
程馥甄和雪初虽然都很疲惫，却都毫无睡意。德叔在场，两人并不方便说话。到了房门口，程馥甄才低声，“你不必守着我，担心三爷就去吧。这几天我不出门便是。”
雪初的声音仍旧冷冷，就如同她真正的主人，她说，“三爷说得守着你们，我就必须守着，这是命令。”
程馥甄没想多谈，听了这话，却特意转身，直勾勾地看入雪初的眼睛，她说，“丫头，你偷偷哭过对吧？”
雪初一尴尬，立马避开视线，不回答。以往她会跑开，可是，她还是原地站着不动。
程馥甄又要问，雪初却又回头看来，理直气壮地说，“我哭过怎么了？三少爷一个男人都哭了！”
“以辰跟他比跟自己父亲还要亲，他伤成那样，以辰当然会掉眼泪！你是三爷什么人呀，跟着哭什么？”
程馥甄明显是故意的。雪初小小年纪就会柔道，到底什么来头，她至今弄不明白。
果然，雪初至今都还是不冷静的，她冷冷说，“三爷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当知恩图报。”
“你是孤儿？”程馥甄诧异了。
雪初这才意识到自己被程馥甄套了话，她怒视程馥甄，说道，“程大小姐，三爷那般照顾你，为保护你们三兄妹花了多少心思，还私掏腰包雇人保护你们程家老宅。你怎么就这么冷血？三爷要出什么意外，你就找三少爷去吧！看三少爷能护住你们哪一个！”
程馥甄十分意外，没想到苏彧还雇人看守程家老宅？这件事，他竟只字未跟她提过？
这一刹那，程馥甄的心真的有那么一点悸动。苏彧的守护，那是多少女人想得到的？即便是上海城里最金贵的秦家大小姐，也苦苦盼着呀！
就差那么一点点，程馥甄就把雪初说的当真的了。可是，很快她就被现实叫醒。
别人不清楚，她自己最清楚了，不是吗？
苏彧所做的一切，对她和程家所有的“守护”，都是因为那份假婚契，甚至，及有可能就是冲着程家的绝密秘方万脂胭红来的！
思及此，程馥甄也没有多跟雪初争辩，她笑了笑，说，“小丫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雪初原本没走是想跟程馥甄说一声谢的，毕竟程馥甄今天的果断救了三爷一命。可是，被程馥甄套了话，又见程馥甄这等态度，她心里的感激顿是荡然无存。
不等程馥甄进屋，她就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程馥甄回到屋里，这才吐了口长长的浊气，这时候她才注意到自己衣裙上，手上都染了苏彧的血迹。本该赶紧去洗掉的，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靠在门后，愣愣地站着。
虽然她是最冷静的一人，可是，谁都不知道，她至今都还心有余悸，都还未缓过神来，都还觉得这是一场梦，噩梦！
程馥甄没敢让下人见到她沾血的衣服，连夜就把衣服洗了。忙完了，才想起那块白绢手帕还没洗呀。
程馥甄都嘲笑起自己了，竟能慌得把这最重要的东西忘了。幸好她还有点理智，知道要把那帕子带回了。
等程馥甄洗好手帕天都快亮了。
折腾了一宿，明明该沾床就睡的，可是，她却从五点多躺到六点多还未无眠。一闭上眼睛，就看到苏彧躺在血泊里的那一幕，吓得她立马就又睁眼。
或许，担心一个人的表现不一定是哭吧。
害怕也是呀，失眠也是呀，这些都只能自己知道。
天都亮了，程馥甄还是睡不着，她睁大眼睛盯着墙上的挂钟看，没一会儿就爬起来了。也不知道馥梦昨晚上等她到多晚，她昨晚至今动静不小，馥梦居然都没被吵醒。
程馥甄吃过早饭，刚要出门就被雪初堵在门边。雪初拿眼恶狠狠地瞪她，如果雪初的目光是利器的话，程馥甄一定早就遍体鳞伤了！
程馥甄挑眉看她，问说，“你干嘛？”
雪初冷冷质问声，“你不去看看三爷醒了没吗？”
程馥甄答道，“以辰说了，三爷一醒他就会打电话回来。”
“你怎么……”
雪初都要骂人了，程馥甄却打断，”所以，你现在要跟我过去二房那边，应该就能知道情况了。”
程馥甄一宿没睡一大早就爬起来还能为了什么呀？
雪初这才知道她要去二房，二话不说立马就跟上。
然而，一到二房那边，程馥甄就被李妈告知二夫人已经去医院了。苏彧重伤的事情虽然还保密着。可是，德叔一知道，二夫人铁定会知道的。
李妈说，“二爷连打了几个电话回来，二夫人也担心了一宿，这不，都等不了三少爷的电话，一大早就过去了。”
程馥甄连忙问，“以辰还没来电话吗？三爷还没醒？”
“应该还没醒吧。哎，这大过年的，三爷怎么就突然出了这种事！这要让老太太知道了，老太太还不得……”
程馥甄立马打断，“嘘！别再跟其他人提这事了！三爷醒了追究下来，谁都担不起。”
不是程馥甄多心，而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苏彧虽然不管事，多年来也不争不夺的，可是，这大宅里仍旧多的是想推倒他的人呀！
二爷和二夫人，何尝没有这个心？
二夫人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这么早就往医院跑，估计也不是真心关心。
程馥甄等了许久，还是等不来苏以辰的电话。她正不安着，站在一旁的雪初已经沉不住气了。
“程大小姐，咱们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雪初凑到程馥甄耳边认真说。
程馥甄想了下，把李妈找过来，问说，“二夫人没吃早饭就过去了吧？”
“可不是！她哪还顾得上吃早饭呀？”李妈无奈地回答。
程馥甄心下大喜，连忙说，“她的胃不好，以辰更是，都挨不得饿。李妈，你去准备准备，我给他们送饭去。别三爷还没醒，他们就先饿坏了身子！”
李妈立马去准备，雪初却生气了，毫不客气地说，“程馥甄，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二夫人和三少爷的胃！就饿一顿还能怎么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