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齐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就在屋里，他一见程馥梦便要认真地解释。
“小兔子，我没有笑话你，也没……”
“秦齐，伯母在里头等你一起回去吃饭呢。我们还有事，先回去了。”程馥甄及时打断。
秦齐好不意外，他刚还以为父亲临时不吃饭就过来了，没想到来的不是父亲而是母亲。难不成怕苏彧不去吃饭，专程来请的？秦齐有种预感，今天这饭桌上，他爹妈一定会谈楚楚的婚事。
他也没敢再同程馥梦解释，只低声，“小兔子，晚点我给你打电话。”
程馥梦低着头，看都不看他。
程馥甄一边下楼，一边低声问，“馥梦，你跟秦齐怎么了？”
“他笑话我，瞧不起我。”
馥梦心虚不已，生怕答慢了姐姐就会知道秦齐强抱她的事情，她又继续说，“姐，我是拿秦楚楚的钱了。可是我……”
“我都知道。傻丫头，回去再说。”
程馥甄心下难受，并没注意到妹妹此时的耳根子有多红。
程培坤也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程馥甄路过赌场门口特意让人帮忙进去找了，可惜等了好久都没找着。她想，她还是明天再找时间把程培坤约到别的地方去谈，百乐门真不是谈事情的地儿。
姐妹俩到了大门口，正要招呼黄包车，一束刺眼的车灯就射了过来。程馥甄眯着眼回头一看，竟发现是苏彧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刚刚启动。
这家伙这么快就找着秦楚楚了吗？这是要去秦家吃饭了吧？秦夫人亲自下厨，亲自过来催，这顿饭可不寻常呀？他们要聊什么事？婚事吗？苏彧到底让没让老太太知道呢？如今苏彧可还在守孝期里呢，再说，这段时间苏家发生了那么多事，苏彧这么着急谈婚事，不妥当吧……
一时间程馥甄脑海里充满了各种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她都控制不住。
汽车行驶过来，从她们面前驶过，程馥甄分明看到苏彧和秦楚楚坐在车里头。秦楚楚真没把刚刚的不愉快放心上，正一脸笑容拉着苏彧的手臂说话。
程馥甄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忽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原来自己一直好奇的女人就是秦楚楚呀。
她一直好奇着，到底哪个女人能得到苏彧的承认？到底哪个女人能得苏彧庇护？不必委曲求全，可以放肆欢笑。
原来，就是秦楚楚呀。
她早该想到的，不是吗？为什么还好奇那么久，猜那么久？甚至……甚至她还曾想过，或许，不会有那样一个女人了吧？苏家里不人人都说苏彧对婚娶没兴趣的吗？
程馥甄愣愣地看着，都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眼神有多么哀伤，就像是被伤透了心一样哀伤。然而，苏彧看到了。苏彧不经意转头看来，映入眼帘的便是程馥甄那张缄默而哀伤的小脸。
小车很快就驶过，苏彧下意识转身往后看，只可惜什么都看不到了。
“三哥，你看什么呢？”秦楚楚狐疑地问。
苏彧这才回过头来，挣脱开秦楚楚的手，淡淡道，“没什么。”
秦楚楚从小就喜欢苏彧，也知道苏彧对她并没心思，可是，她心中始终抱着希望。
上一回父亲跟苏彧提起婚事后，苏彧就再没去过她家了。这一回苏彧答应去吃饭，可把她乐坏了。当然，她可没胆子当着苏彧的面谈论任何关于婚事的事。
她也不再挽他的手，只笑呵呵问，“三哥，我刚刚说的那笑话好玩吧？”
“嗯。”
苏彧压根没听那笑话。他刚刚正琢磨着如何在饭桌上打探出他想知道的事情来。据他了解，秦爷前阵子石田社接触频繁，见的正是石田社的山本社长。要知道，百乐门和石田社的生意往来并不多。
如果没有程馥甄那件事，秦爷就算每天见石田社社长，他也不会留心。可是，程馥甄那件事发生后，几方的关系就变得微妙了，他不得不防呀！
他借秦家的势保护程馥甄姐妹俩，石田社是知道的，也是也忌惮了，所以至今都没有再行动过。既是如此，石田社就不太可能在这个时候还跟秦爷频繁接触呀。难不成，山本社长知道他借秦家的势保护程家姐妹，并没有让秦爷知道？只是通过秦齐和秦楚楚而已？
苏彧暗暗希望这些猜测只是自己多心，石田社只是找秦爷做买卖的。否则，让秦爷知晓万脂胭红的事，那可未必是好事呀！
被多方争夺的好东西，谁不想插一脚，分杯羹呢？
秦爷是怎样的人，他太了解了！
苏彧的思绪早就被程馥甄那一脸哀伤给打断，他捏了捏鼻梁，脑袋往后靠，想眯一会儿。可是，眼睛一闭上，脑海里就不自觉浮现出程馥甄那张缄默的脸。
她的脸真的不好看，却偏偏令人印象深刻，难以忘记。
她是怎么了？
在难过什么？
还在因为秦楚楚那句“白吃白喝”难过吗？还是心疼她的宝贝妹妹了？
苏彧很快就睁眼，问了一句，“胡云飞，这么晚了，程大小姐她们怎么回去？”
一听这话，胡云飞和秦楚楚心下都怀疑，天刚黑，不算晚吧。
放心吧三爷，雪初跟着的，丢不了。”胡云飞答道。
苏彧没多问，这才又闭上眼睛。
秦楚楚瞅了苏彧一眼，打趣地笑道，“三哥，苏以辰呢，跑哪去了？你这当叔的比苏以辰还操心程家姐妹的安危呢！哈哈，他就不怕准媳妇跟别人跑了呀！”
这话一出，苏彧的手分明僵住了。而胡云飞也不知道怎么的，方向盘不稳，车子猛地晃了一下，吓得秦楚楚连忙拉住扶手。
“怎么开车的？”苏彧不悦训斥，脾气是有些大。
胡云飞一句话不敢回答，车内忽然安静地有些诡异。秦楚楚狐疑了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具体来。
苏彧没有再闭眼休息，而是缄默地看着窗外。过了一会儿，他才淡淡道，“楚楚，石田社的事，以辰不清楚。我同你说过一次了，记住了，在以辰面前别露馅了。”
秦楚楚都忘了自己刚刚那句玩笑话，先是一脸莫名，想了一下之后从明白过来。她连忙解释，“我记得的。我就开个玩笑，三哥你还真当真了？”
苏彧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就是再提醒你一次而已。”
秦楚楚也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笑着说，“三哥，有件事我就想不明白了。苏以辰怎么喜欢上馥甄姐的呀？一开始我还和我哥哥打赌，他会抗婚呢！”
苏彧迟迟没有回答。
也不知道胡云飞是替秦大小姐尴尬，还是替他主子尴尬呢，他锁着眉头，纠结了一番便开了口。
“秦大小姐，这事三爷怎么会知道？你该问三少爷或是程大小姐去呀。”
“苏以辰铁定不会说的。馥甄姐嘛……我可不敢问。回头等馥梦消气了，我再去问她。”
秦楚楚知道苏彧不会跟她一起八卦，于是便和胡云飞聊起来了。
“小胡，你说馥甄姐都有两千大洋的聘礼了，干嘛还那么抠门？你都不知道她每个月才给馥梦十个大洋。”
胡云飞本不想当着主子的面跟秦楚楚谈论程馥甄姐妹俩的事情。可一听这话就忍不住。
“哎呦，我的大小姐呀。程二小姐在学校除了三餐又没什么开销。一个月十个大洋，那三年下来就得几百了，再加上三年的学费。开销也不小！就算聘礼再多，也会坐吃山空。您当人人都像你，一辈子吃穿不愁呀？”
秦楚楚还真没算过这笔帐，她想了一会儿，暗暗决定明年想法子给馥梦加工钱。可惜，她并不知道，馥梦回家后，被姐姐一番教导，已经同她姐姐做了保证，明年不再帮秦楚楚干活，更不帮她做功课了。
“姐，这是我这半年来攒下来的钱。我对天发誓，这些钱全都是劳有所得。多一分我都没白拿秦楚楚的！”
看着馥梦那认真模样，程馥甄明明绷着脸的，却还是忍不住笑了，问道，“还劳有所得？你去学校是去念书的，还是去赚钱的呀？”
“当然是去念书的！十一门功课我都考第一！”
说起功课来，程馥梦永远都是骄傲的。
“考第一就能在学校这么赚钱了？你想想，要是让你们老师知道你收别人钱帮别人写功课，到时候，就算你是成绩最好的学生，学校也不会要你！”
程馥甄又板起脸来，馥梦急了，“我就帮秦楚楚一个，她承诺出了事她能搞定。姐，你别再找她了，万一这件事让她爹娘知道……”
“哎呦，我们程二小姐也知道怕了呀？”
“姐！”
程馥甄没再逗馥梦，她拿出一直贴身藏着的白绢手帕来小心打开。苏彧给她那两千大洋的银票便用白绢手帕包着，一直随身携带。
除了馥梦，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就是白绢手帕和这两张银票了吧。
程馥梦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呢，她问说，“姐姐，这就是苏家给你的聘礼？”
程馥甄看着两张银票，心下十分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