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馥甄让苏以辰帮忙，一样样翻开那堆衣服鞋帽，这一翻不仅翻出柳姨娘的几件私人订制旗袍，竟然还翻出了老太太的两条狐裘围脖。
程馥甄不认得那围脖，可是苏以辰却认得。
他不可思议地说，“馥甄，这……这都是我娘送给奶奶的，奶奶从没戴过。三叔瞧见的一定是这两条围脖。三叔也见过的。”
“不是柳姨娘拿来的，就是喜儿。”程馥甄说道。
苏以辰不敢相信，也无法理解，“好端端的为何要偷东西出来卖？这些东西被转卖出去，万一被熟人撞见了，如何是好？”
这种事情，苏以辰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自然不会懂的。
“以辰，胭脂水粉这种东西，不易被认出，所以大多会卖给本地人。但是，服装鞋帽，特别是像这种订制款的，只会被贩卖到外地去。花想容做的并非脂粉买卖，而是倒卖的买卖，专门从富贵人家的夫人姨太太手里收买旧物，再贩卖到外地去，从中牟利。”程馥甄解释道。
苏以辰还是不明白，“馥甄，喜儿缺钱花倒是有可能，难不成柳姨娘也缺钱花？”
据他所知，父亲给柳姨娘的零花钱可不少。
程馥甄无奈而笑，只能耐心同苏以辰解释一番。
富贵人家的夫人姨太太，但凡讲究点的，穿着打扮上都会追究当季的新品，尤其是在公众场合，衣服鞋帽鲜少会穿第二次。像柳姨娘这种追求时髦的女人，在打扮上的花销简直是个无底洞。即便二爷宠她，给她不少零花钱，可也未必够她的开销。她自是会卖掉旧的，去买新的。
“再者，柳姨娘出身贫苦，家中还有一个没成家的弟弟，想必，她每月私下要补贴家里不少钱。”
“她还有弟弟？”苏以辰好奇地问。
苏以辰对父亲姨娘的家世不清楚，这也算正常。程馥甄低声说，“以辰，她若是明着伸手跟你娘要，未必要得着，再者，其他人也都瞧着。她怕是拉不下这个脸。老太太的衣服极多，若非老太太喜欢的，即便是丢了，老太太也不会知晓。这两件围脖，一定是喜儿偷出来的。”
程馥甄想了下，又补充道，“伯父和三爷都说过，喜儿的胆子没那么大，依我看，喜儿偷老太太的东西，应该就是柳姨娘授意的！”
苏以辰连忙问，“馥甄，你的意思是收买喜儿的人是柳姨娘？”
程馥甄欣慰不已，这家伙总算开窍了！
她认真说，“至少，柳姨娘的嫌疑是最大的！”
苏以辰急了，“白玉脂粉奁不会被卖到外地去了吧？”
如果程馥甄没识破柳姨娘的陷害之计，或许她也会这么猜测。如今的情况看来，陷入这猜测是不对的。
程馥甄没多解释，单单今日的发现，就足够让二爷怀疑柳姨娘跟白玉脂粉奁失窃案有关了！
她和苏以辰并肩走出来，她低着头，一脸若有所思。
门口的警员见他们出来，连忙问，“三少爷，程大小姐，有何发现？”
苏以辰正要回答，程馥甄就扯了他的衣角，拦下。
柳姨娘如今是因为姜姨娘小产的事情被关在苏家，一旦她有盗窃白玉脂粉奁的嫌疑，势必要被送到警局的。
这件事要不要马上让警局的人知晓，还得二爷拿主意呢！
到了车上，程馥甄解释了一番，苏以辰才知其中利害关系，他傻傻地笑了，“若不是你提醒，我回去保准被我爹骂得狗血淋头。”
程馥甄笑了笑，没多言。
其实，她真正顾忌的是蒋清河的事。万一柳姨娘入狱后，被林警长审出奸情来，二爷的面子往哪里搁呀！
无论如何，总该二爷先亲自去审一审柳姨娘的。
虽然把她最后的赌注放在柳姨娘身上再赌一把，风险极大。可是，如今就柳姨娘这儿一条线索，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苏以辰和程馥甄回到家中，正好撞见二爷从大房那边回来，脸色很不好看。
二爷没事是不会往大房那边去的，无疑他是为姜姨娘的事过去的。柳姨娘是他二房的姨太太，他怎么着都得给大夫人一个交代。就他此时的脸色看，大夫人估计是没少刁难。
见到儿子和准儿媳回来，二爷的脸色多少好看了些。
进屋后，他连忙询问，“以辰，馥甄，情况如何？”
苏以辰把柳姨娘的旗袍还有老太太的围脖拿出来，二爷倒是没认出来，可二夫人却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是柳氏的衣裳，还有……这……这是我送给老太太的呀！你们哪来的这些东西？”
二夫人非常震惊，二爷的脸色却大变，比起方才还要难看三四分。
以二爷的聪明，不必程馥甄多言，他心中多少是有数了。
“老爷，这是怎么回事？”二夫人不明情况。
二爷却抓了东西，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苏以辰和程馥甄不约而同追了出去，只见二爷大步往老太太那边去，无疑，他是要去质问柳姨娘。
“以辰，咱们也过去瞧瞧吧？”程馥甄低声。
有苏以辰在，她真的方便很多。苏以辰二话不说就追上去，程馥甄也连忙跟上。
程馥甄和苏以辰虽然追上二爷，可是，二爷狠狠摔上了门，并没有让他们进去的意思。
苏以辰敲了门，二爷也没搭理。程馥甄暗暗感慨，有苏以辰方便是方便，却终究不如苏彧管用呀！今日若换成苏彧，必定是直接给开门进去的。
苏以辰和程馥甄面面相觑，苏以辰拿耳朵贴着门偷听，程馥甄立马跟着学。可是，他们只能听到二爷的声音，却听不清楚二爷具体说了什么。两人偷听了一会儿，实在听不清楚，只能站到一旁去等着了。
苏以辰很有耐性，程馥甄却暗自焦急，甚至有些紧张。
许久之后，二爷终于开门出来了。他手里还拽着那些证据，程馥甄分明看到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父亲，怎么样？”苏以辰急急询问。
二爷亲自关上了房门，吐了好几口浊气才说，“以辰，给林警长打电话，去了警局再说吧。还有，同你娘交待一声，今日的事情不许声张出去！”
苏以辰和程馥甄都很纳闷，也不敢多问。
程馥甄以为二爷会跟他们一道走，谁知道，二爷把手里的东西交给苏以辰保管，自己竟跟一旁的小厮讨了烟，大口抽起来。
“父亲……”
苏以辰要劝，二爷挥手打断，让他走。
苏以辰还是抢了二爷的烟，“父亲，你都戒烟好久了。”
二爷瞪了苏以辰一眼，要发作却又作罢，他不耐烦催促，“还不快去！”
程馥甄同苏以辰走远了，又回头看了二爷一眼，只见二爷在房门口来回踱步分明很焦躁。
程馥甄越发地狐疑，难不成柳姨娘说了什么？
林警长很快亲自带人过来，二爷将他拉到一边去，低语了一番，只见林警长的脸色变了又变。
当天晚上，林警长就以偷盗白玉脂粉奁的罪名，当着众人的面带走了柳姨娘。这消息一出，整个苏家都哗然了，只有躺在病榻上的老太太还不知情。
柳姨娘被警员押着穿过花园的时候，引来了很多人围观。
蒋清河就站在苏婉绛背后，远远地看着。
按理，柳姨娘独自揽罪，他该松一口气的，可是，此时此刻他的眉头却紧紧缩着，不知道思索着什么。
柳姨娘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走过，狼狈得好似过街老鼠。她始终都没有抬起头过，像是铁了心认了这个罪。
程馥甄站在苏以辰身旁，在人群里寻找蒋清河的身影，可惜，围观的人太多，她看不清楚。
二爷一道去了警局，车一开走，围观之人的议论声就一下子大了起来。尤其是大房的几位姨娘，连讽带骂的，冷嘲热讽全都影射着二爷和二夫人。
柳姨娘算计姜姨娘的事已经够让二房丢脸了，如今再出这茬事，简直是狠狠地打了二爷和二夫人的脸呀！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监守自盗”，也不知道是谁又说了句，“装模作样”，二夫人听了，顿时恼火，冲仆人们发飙。
“都闲着没事干是吗？再让我看到谁嚼舌根，我剪了谁舌头！
仆人们顶多就低声议论柳姨娘，哪敢影射二爷和二夫人什么，二夫人这是指桑骂槐呢！
大夫人没过来，大房的几位姨娘终究不敢太放肆，都纷纷离开。倒是苏婉绛，走之前冷冷地丢了一句话，把二夫人气得够呛。
苏婉绛大声地说，“大伙儿日后可得小心点，值钱的东西都收好了。家贼难防呀！”
柳姨娘都被抓了，她还提“家贼难防”四字，分明是侮辱了二房所有人。
若不是江妈和德叔拦着，二夫人保准冲过去给苏婉绛一巴掌。苏以辰也气得不轻，但是还不至于想动手。
程馥甄这个时候才看到蒋清河，只见他跟在苏婉绛背后，匆匆离开。
程馥甄真真是有些哭笑不得，都不知道该气愤还是该同情苏婉绛了。如果有朝一日，苏婉绛知道自己那个任打任骂，软弱无能的丈夫才是真正的贼，她会作何感想呢？
人都散了，二夫人还气呼呼的，江妈和德叔劝个不停。
苏以辰无暇多顾，低声和程馥甄说起自己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