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朝蒋清河投去求救的目光，可是，这一回，蒋清河给予她的不再是以往那种充满了坚定的眼神，能够让她安心的眼神。
蒋清河阴鸷的眼神里透出了冷森森的警告色彩。他在警告她。
柳姨娘始料未及，惶恐的心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立马就怔了！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她第一时间想到的都还不是把他供出来，向老太太求饶。她想到的还是向他求救。
可是他呢？
他竟这样警告她！
同他在一起那么久，他一个眼神，她自是能明白的！他在警告她，警告她不许把他供出来。
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把她这些年来对他的感情，对他的付出当做什么了呀？
柳姨娘看着蒋清河，都忘了周遭的人，半晌都没出声。
在场的人自然是注意到柳姨娘的异样，纷纷追随着她的目光看去，然而，蒋清河早就避开了，躲在大夫人和苏婉绛背后。让众人看不到他的脸，更看不到他此时此刻的眼神。
如此一来，大家便都误以为柳姨娘是在看大夫人和苏婉绛。只有程馥甄看得清清楚楚。
见柳姨娘迟迟不回答苏以辰的质问，大家便都心中有数了。
苏婉绛不可思议地说，“好呀，被我说中了！奶奶，这个柳氏太歹徒了！
苏以辰难得同苏婉绛有同一立场，他愤怒地质问道，“如果那天不是馥甄不小心跌倒推倒了姜姨娘，你也一定会拿那瓶香水做文章吧！”
苏以辰越想越气，“馥甄才第一天到苏家，你就这般算计！这算什么？就因为她是我的未婚妻吗？我告诉你们，你们有什么都冲着我来，馥甄……”
“以辰！”
二夫人见儿子都快失去理智了，连忙抱住他，“以辰，老太太在呢！老太太和你爹都会给馥甄一个公道的！你冷静点！”
苏以辰确实有些失控，他话中的“你们”可不仅仅是柳姨娘，还有刁难过程馥甄的其他人。这让大夫人和苏婉绛脸上都不好看。
二夫人拉住他都还拦不住他的嘴，不得不低声在他耳畔提醒，“以辰，一码事归一码事，这节骨眼上别给你爹添乱！”
苏以辰不悦挣脱开手，走到程馥甄身旁去站着，一脸不悦，像个赌气的孩子。
谁知道，大夫人的视线却落在苏以辰身上，质问道，“你们？三少爷，你说的是谁呢？”
苏以辰气头上，正要反驳，二夫人连忙说，“大嫂，现在不是跟小孩子计较的时候，先弄清楚怎么回事吧。”
谁知道，大夫人却大怒起来，“怎么回事？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你们就是见不得大爷有儿子！”
大夫人话中的这个“你们”可是意味深长，一下子就刺痛了二夫人。二夫人没忍住，直接质问，“你说谁呢！你把话说清楚！”
“还不够清楚吗？”大夫人立马反驳。
就这样，妯娌两吵了起来，都没直接指责对方什么，可都话中带话。
程馥甄忍不住蹙眉，她把麝香香水的真相捅出来，是要逼着柳姨娘供出蒋清河来的。哪知道大夫人和二夫人会先吵起来，柳姨娘被晾一旁了。
当初她发现柳姨娘故意绊她的时候，就一直想不明白柳姨娘为何要陷害她。后来在沈氏百货偶遇了那个粉色礼盒，她就更加想不明白了。
柳姨娘是二房的人，并没有任何动机陷害她呀！要知道，她要出事，苏以辰的婚事就黄了，而婚事要黄了，老太爷的遗嘱就未必能生效了。柳姨娘就算有二心，那也不该在大房还虎视眈眈的时候，干出有损二房的事情来。再说了，就算柳姨娘有陷害的动机，也不至于留下那么大的破绽。那个粉色礼盒虽然是限量版的，可依旧可以买得到。在礼盒里藏麝香香水这种做法，着实太危险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在世乐饭店撞见了柳姨娘和蒋清河的奸情，她才明白怎么回事。
柳姨娘所作所为的动机就是蒋清河这个大房姑爷。姜姨娘小产，苏以辰的婚约黄掉，最大的受益者就是蒋清河。而柳姨娘之所以会选用麝香香水，并非她大意，而是极有可能是她根本就不知道那瓶麝香香水不是附赠的，而是被人为加进去的。
程馥甄想赌一把，让柳姨娘知晓麝香香水的真相，同时也逼一逼柳姨娘。
或许，柳姨娘走投无路之际，会把蒋清河供出来！
要知道，柳姨娘如今面对的不仅仅是麝香香水这一件事，还有白玉脂粉奁的案子和喜儿一条性命。即便花想容的老板娘还生死不明，可是，柳姨娘终究会心虚的。
程馥甄今日这一赌，赌的就是柳姨娘的心！
她相信，柳姨娘不仅仅会心虚，也会不甘心！
大夫人和二夫人争吵不止，老太太终于看不下去了，大喊道，“够了！够了！”
二夫人立马闭了嘴，可谁知道大夫人却扯着手帕哭了起来。
“庶出的还在肚子里都不放过，何况是我那两个可怜的儿呀！呜呜……”
“以酉，你死得好冤呀！娘守不住你……都是娘没用，娘没用！”
“以庚，你在哪？你要是还活着就赶紧回来吧！回来看看你爹爹吧……以庚，你要再不快点回来，兴许……兴许就见不着你爹爹，见不着！”
……
大夫人的二儿子一岁的时候不幸夭折，大儿子十三岁的时候去了法国半年后就没了消息，至今还找不到人。大爷和大夫人没少怀疑过是有人作梗，谋害了他们的儿子，甚至怀疑上二爷和二夫人为争夺家产，不折手段。为此他们还曾经和二房大吵了一架，闹得整个苏宅鸡犬不宁，下人们也成日都在议论，猜测。后来是老太爷下了禁令，不允许任何人再议论此事，事情才慢慢平息下来。
大夫人这一举动，让在场众人都非常尴尬，尤其是二房的人。
然而，很快，老太太便“嘭”一声，重重拍了桌子，打断了大夫人的哭声。
她愤怒的训斥，“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都是过去了的事，还非得惹我这把老骨头伤心不成？来人，把大夫人给我搀回去！”
大夫人本是做戏，可提起夭折和失踪的两个孩子，悲从心生，她没理睬老太太，哭得都停不下来。
苏婉绛虽不甘心，可见奶奶真动怒了，她也不敢耽搁。
她一边让仆人将母亲搀走，一边大声问，“二叔，姜姨娘虽是假孕，可是，柳氏有害人之心在先。这件事你总得给一个交代吧？”
二爷没理睬她，而是冷冷看着柳姨娘，一步一步走过去。
见状，程馥甄暗暗松了一口气，让二爷来逼柳姨娘再好不过了。
二爷是只笑面虎，平素总笑容慈爱，可一旦严肃起来，那张脸任谁见了都会害怕。苏婉绛是不敢开口了，柳姨娘则看都不敢看二爷的脸，她步步后退，满脸恐惧。
直到柳姨娘退到墙壁，无路可退，二爷才停下来。而此时，偌大的餐厅里，安静到了极点。二爷的声音虽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得到。
他说，“柳氏，我最后问你一次，那瓶香水是怎么回事？”
柳姨娘躲着，没出声。
二爷冷不丁捏住她的下巴，逼着她抬头看着他，“我数到三，你要是不说的话……”
二爷没有说出后果，直接开始数数。
柳姨娘闭紧了眼睛，整个人都在颤抖！
所有人都看着，等着，紧张着。而程馥甄是最紧张的一个，她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今日，她已经把自己暴露了。
能不能扳倒蒋清河，就在此一举，在柳姨娘的一句话了！
眼看二爷就要数到“三”了，柳姨娘竟还是闭着眼睛，没有招供的意思。
“三！”
二爷怒声数完，程馥甄蹙紧了眉头。谁知道，就在这时候，柳姨娘忽然睁开眼睛，看向二爷，“我……我，我说！”
二爷立马就松手，程馥甄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下意识转头朝一旁的蒋清河看去，只见蒋清河也正好朝她看来，那眼神全是仇视，毫不掩饰！仿佛，仿佛他随时都会朝她扑过来，报复她！
程馥甄无法确定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个家伙会干出什么事来，她下意识退了两步，退到苏以辰右侧去。
所有人都安静地等着柳姨娘道出麝香香水的真相，而程馥甄和蒋清河之间可谓暗涛汹涌，十分惊险。程馥甄和蒋清河都不知道，此时此刻，还有一个人正盯着他们，这个人便是苏彧。他们更不会知道，苏彧手里一直握着一把飞镖针，防着蒋清河。
“还不快说！”
被二爷一吼，柳姨娘终于忍不住哭了，“麝香香水是我故意放的！我就是看不惯姜姨娘那副恃孕而娇的恶心模样！她成日笑话我是下不了蛋的老母鸡，我受够了！凭什么她能怀孕，我就不能？”
这话一出，程馥甄就愣了。
怎么……
怎么会这样？
柳姨娘这是要自己背下所有罪名吗？
不得不说，蒋清河此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既然敢算计柳姨娘，自然有应对之策。可是，在这种突发情况下，他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他还真的没想到这个女人会如此爽快地扛下所有罪，甚至，还为自己找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动机。
蒋清河看着柳姨娘的目光，多少露出了些许惋惜来。
程馥甄不敢相信，她冷声追问道，“这是你同姜姨娘的私人恩怨，为何要牵扯到我身上来？”
柳姨娘竟把矛头指向了二夫人，她愤怒地伸手朝二夫人指去，“因为她！全都是因为她！”
二夫人始料不及，后退了两步才站稳。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柳姨娘，像是听不懂柳姨娘说了什么。
柳姨娘却还在继续，“你有儿子就了不起吗？姜姨娘嘲笑我，连你都嘲笑我！你就巴不得我生不出儿子来，巴不得丁姨娘也生不出儿子，这样就没人跟你儿子分家产了吧！”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呀？”二夫人大怒。她确实有私心，可是，她平素待柳氏可不薄！
柳氏立马反咬，“我胡说八道？你干过什么你自己清楚！”
二夫人气得都说不出话来，谁知道，柳氏竟冷不丁推开二爷，朝二夫人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