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馥甄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苏婉绛手上撞见和柳姨娘同款的指甲油。若非她心细，不会留意到柳姨娘的指甲油，更不会注意到苏婉绛的手了。
虽然颜色不一样，但是程馥甄非常肯定那是同一配方，颜色不一样而已。其实她并不知道柳姨娘的指甲油是不是别人送的，她是故意那样跟苏婉绛说的。
她想，以苏婉绛的心眼，必会追查这件事。
或许，这小小的指甲油能帮上她大忙呢！
当然，程馥甄更加关心的是自己的安危问题，上一回车祸的事情，她得同苏彧当面聊一聊。
若是直接过去他那儿，被多心的人撞见总归是不好的；若不直接过去找他，她又找不到其他机会。就在她无计可施的时候，胡云飞过来了。
“程大小姐，二爷和三爷有点事，请你随他们走一趟。”
程馥甄颇为意外，二爷和三爷一道请她过去，必是和喜儿那事有关，只是，请她去做什么？
“去警局吗？”
“程大小姐去了便知晓。”
程馥甄随胡云飞走了小道，到门口后就看到苏彧和二爷都在车里。胡云飞开车，苏彧坐在副驾，二爷坐在后座。无疑，程馥甄同二爷一道坐在后座。
她上车之后，同二爷打了招呼，也问候了苏彧。苏彧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回头。二爷十分亲切，很快说明了请她过来的用意。
原来，林警长真从喜儿老父亲口中审出话来了。
喜儿的老父亲说了两件事，一件是柳姨娘经常赏喜儿小钱，大夫人和二夫人也赏过，但没有柳姨娘频繁，都才两三次；另一件便是喜儿三番两次偷走老太太做的脂粉次品，卖给一家叫“花想容”的小胭脂铺。
给仆人赏零花钱，这并非什么奇怪的事，喜儿又是老太太身边的人，自然不少人会笼络。二爷只是提及此事，并没有深究的意思，程馥甄也就不动声色了。
至于第二件事，则十分严重。
老太太喜欢研究脂粉配方，她在家中做出来的脂粉大多用料都非常昂贵。即便是次品，也是值钱货。再者，老太太手里出来的脂粉，极具参考价值，经常被大爷和二爷拿去参考，改良成成熟的新配合，作为新品推出。所以，即便是次品，若是外泄出去，落到行家手里，极有可能被他人借鉴去，影响极大。
老太太做的新款脂粉除了自己用，也就只送给两位夫人，哪怕是柳姨娘之辈都得不到。而次品则都交待李妈毁掉，也有几次是喜儿经手的。
二爷一边说明，一边拿出三盒脂粉来，“馥甄，这是最近一个月喜儿经手的新品脂粉，这些是成品，次品和这些相差无几。老太太说以你的本事，若是见着了，一定能认出来。老太太同我都不便出面，所以……”
“伯父是要我到花想容里找证据？”程馥甄问道。
“正是。只要有喜儿同那家店的来往的证据，林警长那边就可以抓人。”二爷认真说。
程馥甄明白了，如果喜儿同这家店铺有私下交易，那么白玉脂粉奁就可能也是通过这家店转手的。
二爷轻叹，“哎，如今就这条线索了。馥甄，你待会进入假装买脂粉，你可得看仔细点。老太太还等咱们的好消息呢。”
程馥甄认真点了点头，开始查看二爷给的三盒脂粉，这三盒都是妆粉，乍一看除了气味之外，其他都相差无几。可是，程馥甄一番琢磨之后，便基本心中有数了。虽然无法完全猜对配方和工艺，但是，见着了次品，她绝对认得。
汽车在胡同口停了下来，二爷给了程馥甄一袋大洋，交待道，“馥甄，进胡同一直走，不到两百米，右手边就是花想容。你自己过去，我们在这儿等你。”
程馥甄正要下车，一直沉默不语的苏彧突然开了口，他冷冷说，“随机应变，小心点。”
二爷也连忙说，“正是正是，这种小店情况复杂。馥甄你千万谨慎些。一有麻烦，立马出来。”
“好。”
程馥甄利索地下车。她走远了却下意识回头，只见二爷早摇下车窗看着她，而苏彧的车窗紧闭，什么都没看到。二爷朝她挥了挥手，程馥甄点了头，便大步往前走了。
黑色的车窗之后，苏彧也一直盯着程馥甄看呢。
程馥甄的背影消失在胡同里，二爷摇起车窗，叹息道，“老三，这线索可千万不能断呀！”
林警长的任期快要到期，他怕被人揪小辫子影响到下一任的竞选，处处都谨慎。否则，就这案子，只要有喜儿的爹指认，苏彧早就要林警长去抓人审问了。
苏彧仍看着窗外，没做声。
二爷摸了摸鼻子，低声说，“老三，你说这内鬼……不会是大嫂吧？”
苏彧问说，“证据呢？”
二爷面露不悦，“老三，我这是私下同你猜测！”
苏彧淡淡说，“猜测也要证据。”
“她的嫌疑最大，不是吗？”二爷想起今早苏婉绛跑来囔囔，非要继续调查程馥甄，他就气愤。在他看来，以辰是苏记胭脂唯一的继承人，苏家的宝贝将来全都是以辰的。他二房所有人就都没有嫌疑。
苏彧回头看来，问说，“怎么大了？”
这些日子，二爷一直想试探苏彧，只可惜，非但试探不出他的心思来，反倒经常没说一两句话就被他反试探，搞得自己都答不上话。
二爷心下郁闷，挥了挥手，“罢了罢了，等馥甄回来吧！”
此时，程馥甄刚刚走到花想容胭脂铺。
程馥甄知道这家胭脂铺很小，可真正来了，才发现这压根不是一家店铺，而是一个档口。
这是一座两层的小楼，十分破旧，门窗紧闭。一楼面对街道的一个大窗户被装饰成档口，窗户上挂了一个“花想容”三字招牌。
程馥甄犹豫了一番，便上前瞧瞧窗户。
很快，窗户就被支开了，一股烟味飘了出来，让程馥甄后退了几步。
只见一个打扮妖冶的半老徐娘倚靠在窗边，慵懒懒吐了几个烟圈，风情万种。程馥甄心想，这应该就是老板娘了。屋内昏暗，程馥甄从外头看进去，发现窗内有一个桌子，上头摆了不少脂粉。
老板娘打量起程馥甄，注意到她脸上的胎记。
“姑娘，第一次来吧？”
“嗯，一位姐姐介绍我来的。”
程馥甄很淡定地走近，打量起桌上的脂粉，发现脂粉奁都是老式的瓷器脂粉奁，只有图纹，没有任何商标记号。
这种档口她在北平见过不少，卖的都是自家手工品，做的是老顾客的生意，所以，店家都能认住顾客。她也曾经想在程家开个档口卖脂粉，可惜她没有时间成日守着。
如果喜儿把老太太的次品偷卖到这儿来，那就说明这家店不仅靠买卖脂粉维生，还会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比如低价收一些脏货，再转手高价卖出去。
老板娘捻了烟，双手环抱，由着程馥甄看，问说，“你又不上妆，买什么脂粉？”
程馥甄答说，“我替我家夫人来买。”
“哪家夫人呀？”老板娘又问。
程馥甄笑了笑，没回答，老板娘也识趣，没再问下去，只道，“这些都是前几日刚做好的，右边的是妆粉，左边的是胭脂。你慢慢挑吧。”
“我可以打开瞧瞧吗？”程馥甄问道。
“当然。你最好看清楚再买，我这儿的东西都不退换。”老板娘认真提醒。
程馥甄看了一番，发现这些脂粉的质地都非常好，别的不说，手艺上就值得肯定。若是原料选得精一些，做出来的东西可未必会输给那些大字号大招牌呀！
程馥甄心想，这老板娘应该也是名家之后，家道败落了才会沦落到这处境。她不自觉想起了程家，想起了自己，心下顿是伤感起来
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来的目的，急急收拾了心情。她故意大手笔挑出了五盒胭脂，笑道，“老板娘，这一共多少钱？”
老板娘立马喜笑颜开，“哎呦，一口气买这么多呀？”
程馥甄狭促一笑道，“我家夫人眼挑，我得多挑几款让她瞧瞧。”
“妆粉呢？没瞧上的？”老板娘问道。
程馥甄就等这句话呢，她说，“我家夫人对妆粉特别最挑，你这几款的质地和成色都入不了她的眼。”
老板娘笑道，“那得上大字号店里去瞧瞧喽，一分钱一分货嘛。”
程馥甄无奈叹息，“我家夫人就是不喜欢大字号的东西，老嫌弃大字号的东西会同别人撞上，所以我才打听到你这儿来的。可惜了，你这些粉……”
程馥甄没说下去，而是掏出荷包来要付钱，“老板娘，你赶紧算算，这一共多少钱。我还得到别家找一找。”
老板娘犹豫了一下，忽然就笑了，“我这儿的粉你要瞧不上，别家的就更瞧不上了！”
程馥甄故作听不明白，准备付钱。
老板娘却探出头来，低声，“丫头，你来得巧了。我这儿有几盒粉和口脂，质地和成色是一等一的，绝不输大字号的东西，而且，保证独一无二，不会跟别人撞妆！”
程馥甄大喜，“真的！”
老板娘立马开了门，请程馥甄进去。
程馥甄进屋之后，发现这屋子出来脂粉之外，还放置了一些洋货，都颇为高档。角落里放着一个小炉子还在熬煮着花瓣，散发出阵阵芳香。
老板娘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箱子来，里头装了十来个瓷器脂粉奁，有半数是妆粉奁，半数是口脂奁。
似乎怕程馥甄看不清楚，老板娘特意多开了一盏灯。
“丫头，这里头的都是极好的东西，你瞧瞧。”老板娘笑道。
程馥甄有些激动，她将妆粉奁一一打开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