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不醒呢？”耳边有嘟嘟囔囔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声音清脆动听。
沈以北费力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
“你终于醒了！”赵瑾澜原本正在凑近观察沈以北，却不成想原本昏迷的人竟然会突然睁开双眼，她吓了一跳，差点没从凳子上摔下去。
“嗯。”沈以北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即便伸出手为自己探了一下脉。
赵瑾澜等沈以北将手收回去之后，才开口道：“你是大夫？”
听到赵瑾澜的话，沈以北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算吧。”语气很是随意。
“哦——”赵瑾澜应了一声，感觉眼前人身上似乎在无形之中透出了一股防备。
就在她斟酌着该怎么打破着僵硬的气氛时，却又听沈以北道：“你给我喂了人参？”
“嗯。”说起这个，赵瑾澜连忙解释道：“你体内中的毒太过复杂了，有好些我都分辨不大出来，所以不敢随意用药。”
沈以北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后，才缓缓吐出了两个字：“谢谢。”
“额，不用，只是人参有点小贵，所以……”赵瑾澜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眼前人。
沈以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要银子？”一开口却是无比的直白。
这倒是让赵瑾澜有些尴尬了——眼前人分明长得这么帅，怎么情商却这么堪忧？
“额，小女子家底也不丰厚，所以这笔钱呢，对小女子来说还是很重要的……”好在赵瑾澜也不是脸皮薄的人，顺势便接着道：“看看公子是现在一次性将垫付的银子给我，还是选择分期？不过分期的话，那可是要付利息的，但也请公子放心，我的利息肯定没有外头那些高利贷那么吓人……”
赵瑾澜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沈以北却是一头的雾水：“分期是什么？高利贷是什么？”
“恩？”赵瑾澜的说话声戛然而止，她挠了挠头，懊恼道：“古人把分期都叫做什么来着？”
眼前的女子分明长得并不好看，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丑陋，可他不知怎么，竟觉得眼前人这番纠结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可爱。
“银子我没有，不过我会送你更大的礼物。”沈以北笑了笑，脸上的清冷散去，露出了一点尘世间的烟火气。
“更大的礼物？”赵瑾澜愣了愣，可是她更想要的还是银子啊……
还没来得及将心里的想法说出口，沈以北忽然起身，迈着步子朝外头走去。
“诶，你就这么走了？”赵瑾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沈以北却没有回头。
就这样，赵瑾澜白白丢了几百两银子不说，还没弄清楚沈以北的地址和身份。
“这波亏了！”一路上赵瑾澜都在懊恼。
凌霜跟在赵瑾澜身后忍了好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这波……是什么意思？”
“……这次。”赵瑾澜觉得她真的有必要给身边的人开个小课堂了，不然她总觉得别人都把她当神经病。
事隔几天，各种各样的事情已经牵走了赵瑾澜所有的心神，可就在她已经快要将沈以北这个小插曲忘记的时候，沈以北的礼物，到了。
“禀千岁、县主，门外来了一个男子，说他就是前些日子那桩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今日特来刑部自首。”侍卫的语气中难掩兴奋。
“什么？”查了这么久都没有进展的案子，忽然有人自称凶手上门来自首，这事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吧？
赵瑾澜扭头与左春秋对视了一眼，二人默契地快步朝门外走去。
刑部向来都是重兵把守，是以，沈以北的那一身白衣在众多穿着灰色盔甲的侍卫中间显得格外地打眼。
“是你。”赵瑾澜不能置信的看着沈以北，她实在难以相信，一个眉眼如此干净的少年居然会是个擅长用毒杀人的坏人。
沈以北站在日光之下，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是我。”
他的神情仍旧平淡，就像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赵瑾澜的脸色却是慢慢沉了下来，“为什么？”她不解。
她不解眼前人为什么要对一对年过花甲的老夫妇，和一个还未长成的幼童下手。
“没有为什么。”沈以北摊了摊手，眉眼间流露出丝丝痞气，“我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
那样无谓的态度，好像杀人对于眼前人来说就真的只是一个游戏而已。
赵瑾澜只觉得一股怒气倏地窜上了心口，那天李文临死前抓着她的手，让她救救他的场景又从她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那样无助而又绝望的一双眼睛，带着惊恐、带着渴求、带着不甘……他那么想要活下去，可是她却终究没能救下他。
“你难道没有心吗？三条人命，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值一提？”情绪的失控让她的声调微微有些发颤。
“呵……”沈以北笑笑，用一种怜悯地，可悲的眼神看着赵瑾澜，“你的毒术那么好，我原以为你跟我是一类人，没想到你竟然也跟那些凡夫俗子一样，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赵瑾澜不解。
沈以北勾了勾唇角，薄薄的嘴唇上扬成一个凉薄的弧度：“人本就是要死的，我只不过让他们早点上路罢了。”
“呵！”赵瑾澜也笑了，“你这是歪理！我若是现在想送你上路，你愿意吗？”
赵瑾澜定定地盯着沈以北，心里只觉得她那根百年老参真是喂了狗了。
“我这不是来了吗。”沈以北的语气忽然变得温柔起来，“这份大礼，你还喜欢吗？”
那双有如黑曜石一般的双眸，看起来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赵瑾澜直到现在也不能相信，一个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怎么会是个心理扭曲之人？
“将人带下去审问。”一直没有开口的左春秋突然发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他定定地盯着沈以北，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隐藏在眼前人风轻云淡的表皮之下，在那深不见底的黑暗里，隐藏的是他们所不能见的血腥。
眼前人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左春秋皱起眉头不动声色地挪动步子挡在了赵瑾澜的身前。
沈以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笑着对他身后的赵瑾澜道：“我会把你变成我的同类的。”
——我会把你变成我的同类的。
赵瑾澜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