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例还是长云送她出了殿门，走了几步后，赵瑾澜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今日怎么不见长水姑姑？”
似乎是没想到赵瑾澜会忽然提起长水，长云愣了愣才答道：“长水她家有点急事，出宫去了，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这样啊……”赵瑾澜将长云面上闪过的那点不自然收入眼底，她颇为惋惜地接着道：“长水姑姑好像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老人了吧，就这么放出宫去了，皇后娘娘还真是舍得。”
“舍不舍得又有什么办法。”这回长云已经答得很是顺畅了，“有些人该走的还是要走，谁也拦不住。”
“姑姑这话说的是。”赵瑾澜怕再问下去，长云会察觉到些什么，于是她忙止了话头，告辞之后便带着绮天和凌霜往太后所在的端慈宫走去。
“小姐，长水姑姑是谁啊？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吗？”就安静了那么一会，绮天就又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赵瑾澜回头无奈地瞪了绮天一眼，“不是叫你不该问的别问吗？”
“哦。”绮天这才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委屈巴巴地道：“奴婢已经尽力想要忍住了，可是这张嘴就是不听话，根本不受奴婢控制……”
看着绮天那副无辜模样，赵瑾澜是一点气也生不起来了。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脑中却忽然想起今早在路上看到的那两张面容来。
——长水她是认识的，可另外一张年轻宫女的脸她却是不大熟悉，只是隐约记得好像在皇后身边见到过。
因为给皇后调养身子的缘故，她之前也同长水有过接触，她记得她听长水说过，她是与长云同一批的服侍皇后的宫女，虽然如今没有长云受宠，但也是皇后跟前说得上话的人，但现在这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情……
难道是因为皇后的身体？
赵瑾澜脑中忽然闪过一丝明悟。是了，之前她给皇后把脉的时候就同皇后说过，皇后的身体之所以如此孱弱就是因为有人长期给她下毒所致，而这样的事情，除了身边亲近的人，还有谁能够下手？
想通了其中的联系之后，赵瑾澜不知为何，蓦然间感觉脊背有些发凉。
好在她身边的人都是绝对能够信任的人。赵瑾澜扭头看了看一脸天真无邪的绮天，又看了看还是一如既往板着一张脸的凌霜，这一瞬间，她波动的内心忽然就变得无比平静了起来。
因为太后生病的缘故，整个端慈宫的气氛都显得沉重而压抑。赵瑾澜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平复心情走进寝殿，没想到一眼却看到了一个她无比讨厌的人。
“你怎么在这？”话一出口，赵瑾澜就察觉到了不对，在一众宫人讶异的目光中，她又急忙屈身补道：“见过七殿下。”
“你……”左凌云见了她后，脸上明显的闪过一丝惊喜，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碍于寝殿之内还有宫人在，他又忙装出一副平静样子，转口道：“起来吧。”
“是。”赵瑾澜站起身来，在左凌云直勾勾的眼神下，缓慢而又艰难地朝着太后的床边走去。
好不容易检查完太后的身体，赵瑾澜本以为可以借着到外间写方子的时候避开左凌云一会，但她没想到她前脚刚一出去，左凌云后脚就跟了出来。
“没想到父皇会在一众太医中，指定你给皇祖母治病。”不知道是不是赵瑾澜的错觉，她总觉得左凌云现在同她说话时，身上已经完全不见以往的高傲不屑，反而是带了一丝……小心翼翼？
“七殿下的意思是，以我的医术，不配给太后娘娘治病了？”赵瑾澜抬起头来，挑眉看着左凌云，神色间带着一丝不耐。
左凌云闻言，眉头微皱，忙开口解释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又不是殿下肚子里的蛔虫，殿下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如何会知道？”赵瑾澜再次低下头去思考药方。
耳边却又听左凌云道：“我听底下的人说父皇指定了你来给皇祖母看病，于是就立即进宫来了，没想到真能在此见到你。”
太后的病情错综复杂，赵瑾澜本就没有头绪，此时被左凌云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扰，她心中终于涌起了些许火气。
‘啪’的一声，她将手中的狼毫往桌子上重重一搁，加重了语气道：“太后病重，七殿下不是进宫来探望太后，而是因为我给太后治病，所以才进宫来，殿下不觉得这话说出来有些不妥吗？”
左凌云没想到赵瑾澜竟会如此说，一时间竟找不到话来反驳，只是憋红了脸，僵愣地站在原地。
就在此时，殿外又传来了脚步声，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朝门口望去，只见左春秋缓缓从门外进来，见左凌云和赵瑾澜在一起，墨色的双眸中极快地闪过了一丝细微的涟漪。
“叔叔。”左凌云打着招呼。
“嗯。”左春秋却只平淡的应了一声，就将目光转到了赵瑾澜的身上，“母后情况如何？”
赵瑾澜摇了摇头，“不大乐观，我先试着开张方子给太后，一会根据太后服药后产生的反应再行调整药方。”
“嗯。”左春秋点了点头，眉宇间不由浮起一层浅浅的忧虑，“我先进去看看。”说着，左春秋便迈着步子朝内殿走去。
见左春秋进去，左凌云迟疑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见身旁这尊大佛总算是离开了，赵瑾澜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研究起药方来。
在外间琢磨了好久，赵瑾澜才迟疑着写下了第一张药方，待宫人们将煎好的药给太后喂下后，赵瑾澜还要时时守在太后床边，观察太后服药后的反应，如此这般一直折腾到天黑，赵瑾澜难免有些精疲力竭。
“并没有什么显著的起色，但服药下去也暂时没产生什么副作用，且先让宫人按照这个方子给太后用一段时日吧，待到日后我研究出更合适的方子之后，再给太后换方子。”赵瑾澜将反复修改过的药方交给一旁的宫女。
“是。”宫女接过方子后很快便退了下去。
夏日的夜晚依旧是闷热异常，因太后现在的身体不能受凉，是以，屋内并没有放小冰山，赵瑾澜一直在殿内忙活，身上的衣衫早已经被汗水打湿，就连额头上也漂浮着细细的汗珠。
“擦擦吧。”左凌云不由将自己手中的锦帕递了出去，但与此同时，同他一起伸出的却还有另一只手。
左凌云不由朝左春秋望去，却见左春秋亦是神色淡然的看着他。
这一瞬间，他仿佛明白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