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牧云歌入了太医院后，对医馆就有些顾不过来了，于是只好另外请了几个大夫在回春堂里坐诊，而牧云歌只有闲暇时候才会到医馆里去看一看。
从丞相府出来之后，牧云歌无心到医馆去，索性径直回到了自己的住宅。
“师父，您怎么来了？”刚踏进院门，牧云歌就见孟太祥端坐在屋里，但暖黄的烛光并没有让孟太祥的面容看起来变得慈和，反之让他的面容变得更加深沉，就好像不远处的人被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里，让他看不真切。
“我看你今天休沐没去医馆，所以到你这来看看。”孟太祥一边说，一边就状似无意地接着道：“公子今天去哪了？”
“我……”虽然眼前人没有开口说过，可是牧云歌能感觉得出来，眼前人似乎并不大喜欢他与赵瑾澜走得太近，所以他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眼前人他今天的行程。
然孟太祥见牧云歌支支吾吾的样子，心里却已经有了底。
“是去丞相府了吧。”孟太祥语调平静，话中听不出喜怒。
牧云歌眼见着瞒不过，于是只好点了点头，应道：“是。”
孟太祥闻言，不禁就皱了皱眉，“老夫本不应该干涉公子的交友，可是老夫希望公子知道，以我们现在的处境，根本就容许踏错一步！”
“若是赵瑾澜只是一个普通的闺阁女子也就罢了，可是她现在惹恼了那狗皇帝，是狗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你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与那赵四小姐走得太近，那狗皇帝势必要连你一同疏远了！”
“我们好不容易才让那狗皇帝对公子你建立起了一点信任，难道公子现在却要因小失大，白白浪费这得之不易的机会吗？”孟太祥苦口婆心地劝慰着，神情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师父教诲的是，云歌记住了。”牧云歌站在原地，低垂着头，一旁的大树倒射下来的阴影覆盖了他的半边身子，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孟太祥见牧云歌平和乖顺的模样也见好就收，开口转了话题：“皇帝那边该换新药了。”
“新药？”牧云歌抬起头来，好看的剑眉轻轻蹙起，“之前的药不用了吗？”
“嗯。”孟太祥点了点头，“皇帝病得已经够久了，若是在你我的医治下一直没有起色，难保皇帝会不会另外找太医过去探脉，所以我新调配了一种药出来，到时候还是找老规矩，找人掺在皇帝的膳食里给皇帝服下。”
“是。”牧云歌应了一声，又不由问：“这次的药，反应和药效是什么？”
“哼，”孟太祥冷笑一声，阴沉的面容上浮起一层泛着寒意的笑，“这次调配的药是一种慢性毒药，它会和之前的药一样，一点一点在狗皇帝的身体里累积，然后慢慢将狗皇帝的身体拖垮！”
“但此药最妙的地方在于，这种药反应出来的效果是阳盛阴衰。也就是说这种药会像蛀虫一样，从里到外，慢慢腐蚀狗皇帝的身体，而不到狗皇帝真正倒下的那一刻，狗皇帝看起来会和寻常一般无二，甚至会感觉身体比以往还要好。”
“正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不过就是这个理了。”孟太祥似乎很是满意自己这次调配的药。他端起手边的茶杯慢慢啜饮了一口，整张面容上都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
然牧云歌听完后，脸上却不见半分喜悦的神情。
虽然他也知道用毒是最安全隐蔽的手段，虽然他也知道他每日朝夕相对的那个人是杀他全家的仇人，虽然他也知道就是那个人夺走了本应该属于他的国家和皇位……可是他心里有个角落就是感觉到不舒服。
——他想用正大光明的手段将那个人打败，然后夺回本应该属于他的一切，可现实却是他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用一点见不得人的手段慢慢将那个人摧垮。
见牧云歌一直未曾开口说话，孟太祥不由抬首朝牧云歌望去，“公子有其他想法？”
听见孟太祥的声音，牧云歌忙回过神来道：“没有，云歌一切都听师父安排。”
见牧云歌如此配合，孟太祥很是满意，他抖了抖衣摆，站起了身来，“天色也不早了，吃过晚膳后就早些洗漱休息吧。”
一边说着，孟太祥就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放到了桌上。
牧云歌扫了那瓷瓶一眼，猜测那应该就是孟太祥口中所谓的‘新药’了，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又低下了头去。
孟太祥见状也不多留，继续迈步朝门外走去，这时牧云歌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些什么似的，忽然张口道：“师父，皇帝身边的王公公，是不是我们的人？”
听见牧云歌问话，孟太祥前行的脚步一顿，他犹豫了一下后才点了点头，“是。我不告诉你是因为王荣身份特殊，家里尚有亲人和养子在，若是将他牵扯太深，对他不好。你便权当做不知道吧，总之你在宫里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他也会帮你周旋一二的。”
孟太祥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有些复杂。牧云歌在一旁看着，总觉得这其中还有些他不知道的内幕，可是既然眼前人不愿意多说，他也不好开口多问。
目送着孟太祥离开后，牧云歌正要回屋，一转头却见前方的桌子上静静地立着的那个白色的小瓷瓶在烛光的折射下，正在幽幽地闪着冷光。
……
四月初八，一直盛传许久的百花宴终于在这一天举行了。
赵瑾澜本来就是决定过去插科打诨的，所以根本就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倒是绮天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上心，一大早就拉着她起来梳洗打扮，还美其名曰：不论最后结果如何，都不能让自家小姐丢了风头。
赵瑾澜睁着惺忪的睡眼，一脸无奈地任由着绮天帮着她折腾，可心里却暗想：就她顶着现在这张鬼见了都嫌丑的脸，再好看的衣服首饰往她身上堆，那也是浪费了啊！
在府中折腾了一上午后，赵瑾澜总算是被绮天满意的放出去了。
因为赵瑾淳今日也要赴宴，所以赵瑾澜到门口之后，还是发挥了她善良的本质，停下来等了一等姗姗来迟的赵瑾淳。
“让妹妹久等了！”在马车旁等了一会，赵瑾澜总算是听见了那道熟悉的声音。
她扭头望去，只见赵瑾淳穿着应景的百花曳地裙款款而来，配上那张精致无暇的脸，远远望去，远处人彷如百花仙子一般耀眼夺目。
再看看自己，说她是绿叶都有点勉强了吧……赵瑾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着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