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滴滴答答地向前推进，转眼间，距离A项目开始实施，已有月余。
这一个月以来，凌若冰每天从公寓门口经过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往路边望去，那里，夜琛的车曾经停过。但是，她期待的场景，却再也没有发生过。
A计划的推进一场顺利，这天凌若冰刚到办公室，便被通知要开第一阶段总结大会。
“会议一个小时后开始，您需要在会上，就这段时间所取得的成果。进行汇报。”秘书丽萨面带微笑，恭恭敬敬地提醒道。
凌若冰放下手里的包，叹了口气，微笑地点头应下。她倒不畏惧汇报，只是想到在会上可能会遇见夜琛，心里又是尴尬，又是一个期待。
“参会的有哪些人？”她轻声地看似随意地问道。
“A项目组的所有成员。”
也就是说，夜琛并不会出席会议。凌若冰紧绷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有瞬间失神，丽萨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这场会议需要准备的东西很简单，凌若冰此前也花了些功夫，尽量做到精益求精。
当凌若冰抱着成堆的文件去会议室的时候，凌佳佳却突然快走几步，赶到凌若冰身边。有了上次的教训，凌佳佳一靠近，凌若冰便条件反射地往后退。
“别害怕，众目睽睽，我还能对你做什么？”凌佳佳媚眼轻佻，脸上数层粉底，也没能完全盖住泛红的伤痕。
凌若冰警惕地盯着她，却只见凌佳佳轻笑出声，随即便将一份文件递到她手里。凌若冰只瞟了眼，便知道那是自己开会需要用到的重要资料，刚才收拾资料的时候，她还反复查验过，想不到最后这份资料竟然会落到凌佳佳手里。
她厉声问道：“这份文件怎么会在你手里？你想做什么？”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是你自己把文件掉地上，我好心替你捡起来，你这是什么态度。”
“当然是防小人的态度。”
凌佳佳的解释可信度极高，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依不饶地怼了回去。原本，她以为凌佳佳会停下来跟她争辩，但并没有。
“那就更加不必，你放心，从此以后，我绝对不会使任何阴招，我们就在明面上，堂堂正正地过招。”
凌若冰微微皱眉，不知道凌佳佳这又是在耍什么花招，虽然凌佳佳现在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但凌若冰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抵达会议室，凌若冰放下手中的资料便第一时间排查那份经由凌佳佳递给她的文件。大致看上去并没什么不妥，有几页还有自己修改的标记，应该没有被凌佳佳掉包。
凌若冰锐利的眸光仔仔细细地过滤着文件信息，突然，她瞳孔大张，不竟倒吸口凉气，白皙的指尖不自觉地紧紧掐透纸张。
那个她引以为傲的模拟运行模型上，最关键的那排数据被修改了！若是她没有检查，而是直接在会上将这份资料公之于众，后果将不堪设想。以后，黎城软件界谈起她凌若冰，绝对会以笑话收尾。
凌若冰冷厉的眸光扫向不远处正和邻座谈笑的凌佳佳，深深吸气，压制住心底的焦虑和毛躁，将手中的文件一页页撕碎。
清脆的撕纸声音响彻会议室，大家停下谈笑，不解的目光纷纷落在凌若冰身上，凌若冰红唇勾出丝笑意，沉声道：“各位抱歉，我突然想起还有要事处理，今天的会议恐怕要由我的秘书代劳了，诸位请便。”
说罢，她甩了甩长发，头也不回地走出会议室。踢踢踏踏的高跟鞋声音渐渐远去，会议室众人莫名其妙地相互对望，只有轻轻蹙眉的凌佳佳，在无数的疑惑中，低头沉默。
刚才凌若冰恨意泠然地撕毁文件的模样，深深又印在凌佳佳脑中。她敏锐地察觉，难不成，是文件出了什么错？
关键数据出现问题，凌若冰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曾经碰过文件的凌佳佳。但她随即便否认了这个想法。
可是，如果不是凌佳佳所为，如果，这份资料真的是从自己从办公室拿走的原始资料，那就只能说明一种可能性。
她的身边，有内鬼！
这种想法刚刚浮现，凌若冰便觉得后背发凉，她不自觉的跺了跺脚，好像这样便能将那些藏在暗处的居心叵测的监视，给一一排除掉。
她再也坐不住，一边联系童黍桦，一边拿上包离开办公室。
夜琛面沉似水地站在落地窗前，幽深的眸光沉静地望向远处。他说过要思考他和凌若冰之间的关系，但是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会花费这么长的时间。
宏伟敲门而入，毕恭毕敬地将刚才会前发生的事情，汇报给夜琛。
夜琛浓黑的眉眼，皱地更深了。他想了想才低声吩咐道：“去查一下，究竟出了什么事。她会把文件撕碎，说明问题出现在那份文件上，问问她秘书，那份文件内容是什么。”
“是，我这就去办。”
“还有，”夜琛突然转身，笔挺的黑色高级西装，仿佛和他墨黑的眸子融为一体，语气里尽是烦闷地说道：“调查到的所有信息，不要向外透露。”
他是担心有心人借题发挥，虽然还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光凭凌若冰愤然当众离场，又急匆匆离开公司这点来看，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夜琛猜得没错，当凌若冰赶回公寓，从床上将睡得昏天黑地的童黍桦叫醒后，等她说完事情经过，童黍桦睡意朦胧的眼睛，顿时睁的老大，他想也没想便一口咬定：“这事儿，肯定和凌佳佳有关！”
凌若冰皱眉摇头，回来的路上，她设想了很多种可能，但每种可能，都将凌佳佳给排除在外。尽管凌佳佳动机充分，但是她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如果真的是她做的，那凌佳佳就不可能亲自将落下的资料交给我。她知道我对她有偏见，要是还回资料的人是她，我必定会仔细查看，这样一来，不是多此一举。”
这番话将童黍桦的怀疑死死堵住，眸子里的火光慢慢熄灭，他冷静下来，但心底对于凌佳佳的怀疑却没有减退分毫。
有了之前的教训，童黍桦哪里还敢没心没肺地相信凌佳佳的话。他趁着凌若冰走开的空隙，赶紧拿出电脑，噼里啪啦倒腾半响，方才放下。
与此同时，夜琛面色更为阴沉地坐在办公室里，听着宏伟打听来的消息。
他浓密的眉头又深深皱起，目光锁定住眼前的文件残片，那是凌若冰随手撕碎扔进垃圾桶的文件残骸：“公司里都有监控，要是真有人篡改凌若冰的资料，难道监控上差不错蛛丝马迹？”
景天国际的安保措施在整个黎城都是数一数二，特别是发生了黑客入侵事件之后，各方各位的安保都在不断升级。夜琛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的。
宏伟却只是摇头，他大气也不敢出地低声道：“监控上，有个摄像头，前几天刚好坏了，空出差不多三个小时的空白。”
“查下去，彻彻底底地查。”
夜琛深深地闭上眼，薄唇冷峻地上勾，眼睛里全是嗜血的暴戾。
还会有什么人，会千方百计地陷害凌若冰。他要知道，究竟是谁，竟然不怕死地一次又一次地挑战他的底线。
凌佳佳孤身站在顶层花园里，暑热渐渐消退，风轻轻掠过的时候，还能感到丝丝微凉。月前那场大吵之后，文擎宇已经很久没有跟主动跟她说过话，凌佳佳纤细的十指轻轻扣着胳膊，她目视前方，静静地等待着。
文擎宇来公司的时候已经很晚，错过了早晨的会议，刚进办公室，秘书便转告他凌佳佳在顶层花园等他。
闻言，文擎宇俊朗的眉头轻轻皱起，他想起大哥的叮嘱，本能地想要避开，脚步却不停使唤地向顶层花园快步走去。
远远便能看见凌佳佳纤细的身影，她穿着单薄的衬衣，袖子挽到胳膊肘，看上去又清瘦了不少。
绕过重重叠叠的灌木，文擎宇越是靠近，心跳便越是不由自主地加快。
凌佳佳低着头，手机屏幕的光将她的脸照的惨白，文擎宇深邃的目光驻留在她白皙的脸上，凌佳佳正巧抬头，视线相对的瞬间，两人同时偏过头去。
“你找我什么事？”文擎宇虚咳了声，低声问道。
凌佳佳有片刻失神，随即仿若大梦初醒，却早已忘了初衷。她叫他过来是打算做什么？为一个月前的无理取闹道歉？还是质问他为什么总是对她躲躲闪闪。
她摇了摇头，收起手机，红唇微微扬起礼貌的幅度：“凌若冰可能遇到点困难，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具体是什么事，你自己去问她。”
“你就想跟我说这个？”文擎宇蹙眉道。
当然不是！凌佳佳心底有个声音忍不住地开始咆哮，她双手紧握，才能时刻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她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爱情、容貌，现在，不能失去最后的自尊。
没等凌佳佳回答，文擎宇突然像是下定决心似的，郑重地抬头望向凌佳佳，沉重而缓慢地说道：“其实我也有事情找你，本来还想以后再说，但是既然今天遇见了，正好，还是早点说清楚比较方便。”
“说清楚什么？”
凌佳佳失声问道，话刚出口，她便瞪大了双眸，不可置信地丝丝咬着嘴唇。心底有个声音，轻轻地，和文擎宇的无情冷漠的音调慢慢重叠。
“我们之间的关系，之前在美国的时候，我们不是说好要尝试着在一起吗？你也看见了，我们尝试过，但是失败了，我还是没办法喜欢你。所以……”
不等他再说下去，凌佳佳了然点头，轻声笑道：“所以，我们以后就只是朋友，或者，连朋友也做不成，那就只能是同事，等A项目完成，我们是不是就要做陌生人了？”
若不是此刻文擎宇还站在面前，若不是身处人来人往的屋顶花园，凌佳佳肯定会浑身乏力地滑到在地。她已经有些腿软，却还是强撑着站立，像是战场上最后的武士，笔直地绝望地站立着。
“你能明白就是最好。”
文擎宇饱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墨黑的眼眸中尽是凌佳佳读不懂的情绪。
望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在稀疏的树枝遮挡间，凌佳佳恍惚觉得，心底的那个人，正在渐渐远离。她轻轻闭上眼，手机短信提示铃音再次响起。
凌佳佳对着那条短信看了半响，嘴角浮现出嘲讽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