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黍桦越说越着急，眸子里都快急出火光，但凌若冰却冷着脸，对他的质询置若罔闻。童黍桦这回彻底坐不住了，他拉住还准备往外走的凌若冰，急声再次询问：“我的姐姐，你到底怎么了？”
瞬间，凌若冰忍了很久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童黍桦被吓得忘记动作，等反应过来又立即找纸巾给她擦眼泪，但是那些眼泪却像是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似的。
其实凌若冰心里，此时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感觉。妈妈留下的唯一的遗物，刚才被夜琛随意地拿在手里，装戒指的盒子被扔在地上。
她仅有的最最宝贵的东西，被那个男人置若敝履。
那种突如其来的委屈感，她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服自己，更遑论还要向童黍桦解释。
在返回山间别墅的路上，夜琛想了无数种向夜老质问的方式。但是等他的车稳稳地停在前院时，佣人蹑手蹑脚地走过来，低声告诉他，夜老已经睡下了。夜琛心里那阵汹涌澎湃的激动，像是被瓶塞堵住瓶口，蜂拥的水流瞬间便平复了。
他摆了摆手遣散佣人，自顾自地走向茶室。这间茶室承载着多少秘密，历经风雨却历久弥新。茶室有昏黄的灯光亮着，里面却空无一人。夜琛找了个位置坐下，怔怔望着香炉里袅袅青烟环旋。
眼前突然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当初凌若冰从夜老手中接过那枚红宝石戒指的场景。应该就是那次了，夜琛静静地想着，那次凌若冰从山间别墅回去，神情就很不对劲，他该死的当时怎么不多问几句，只顾着跟她置气。
在夜琛的认知里，有那枚红宝石戒指的人，才是他真正的订婚对象。以前，他以为戒指在凌世天那里，但是现在那枚戒指竟然出现在凌若冰手中，夜琛心里忍不住地窃喜，是不是凌若冰才应该是他的未婚妻。
但若如此，夜老此前为什么不提不问，还一个劲儿地让他和凌若冰划清界限。
夜琛便这样一会儿欢喜，一会儿焦虑地度过整个夜晚。
天际微亮的时候，茶室外有脚步声响起。夜琛沉沉欲睡间，猛地抬起头，这才看清茶室门口立着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夜琛揉了揉眼睛，低声叫道：“禹叔叔，我来见爷爷。”
“老爷醒了，听见你来了，让我带你去餐厅。”禹管家毕恭毕敬道。
夜琛这会儿却像个毛头小子，急躁地拒绝：“我现在就想见爷爷，你带我过去吧。”
“少爷，老爷说了，不管你所为何事，都请在餐厅等着。”
即便熬了夜，夜琛这会儿思维也还算清晰。禹管家所传的话里，透露着的夜老的强硬态度。夜琛浮躁的心私彻底淡了，他点点头，转身便往餐厅走去。
夜老姗姗来迟的身影出现在餐厅，夜琛立即就站了起来。夜老却看也没看他，好像餐厅里压根就没夜琛这么个大活人似的，夜老慢条斯理地享用完整顿早餐，夜琛却从头到尾都如同嚼蜡。
“说吧，你这么火急火燎地跑过来，究竟为了什么？”
夜琛炯炯有神的眼睛瞪大，这会儿哪里还有整夜未眠的疲惫，急迫地说道：“我在凌若冰的行李里，发现了那枚红宝石戒指，那不是当初和凌氏订婚时的信物吗，为什么会出现在凌若冰手里？”
闻言，夜老突然停下动作，锐利的眸光扫射在夜琛身上，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一直都在等你问我这个问题，却没想到你会拖到这个时候。我来猜猜，戒指肯定不是凌若冰主动给你看的，应该是你在无意间发现的，是吗？”
“爷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夜琛急切地追问。
晨曦从纱窗温和地洒在地上，久远的故事就像是埋在深土里的永不见天日的秘密。可人们都忘记了，但凡秘密，都等待着被揭晓谜底。
夜老苍老凝重的声音，稳稳地回荡在餐厅里，夜琛眼前像是浮现出过往的种种。
“那枚戒指的确是夜家和凌家的订婚信物，但当初和你订娃娃亲的，却不是现在的凌佳佳，而是和你朝夕相对的凌若冰。这门婚事很早就被你爸定下，但是他们去世后，这门亲事便再没人提起，那枚红宝石的戒指，也就像个简单的遗物，被尘封在柜子里。
直到那天晚上，有个浑身被雨淋得湿透了的女人，拿着那枚戒指出现在我面前，她说是黎皙让她带着戒指来找我，让我去救她和凌若冰。
凌家当时那件事发展地实在太快，翻天覆地的变化打的我措手不及，等我带着人找到黎皙老家时，得到的只有她跳崖自杀的消息。至于凌若冰，也消失无踪。
两年了，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对黎皙的亏欠，要是我再能早到一点儿，说不定也不会发生那种悲剧。至于那枚红宝石戒指，被我保留了下来。再见到凌若冰的时候，我将她物归原主。”
两年前的那个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夜琛不知道，他甚至不敢往深处去想，只要一想，他都会心痛到无力自拔。但是夜老沉痛的声音中，简简单单吐露的物归原主四个字，却让夜琛重燃希望。
他突然抬起头，幽邃的眸子中有点点希冀：“你将那枚戒指还给凌若冰，说是物归原主，是不是说我和凌若冰……”
他话未说完，便被夜老严辞截去：“我的意思是物归原主，不管这枚戒指在谁的手中，都与我们无关。我还给凌若冰的只是她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不带有其他任何意思。”
“那为什么，你又要对凌世天反复强调，说在订婚宴上要拿出那枚戒指，作为交换信物。”夜琛不解道。
夜老却没有立即回话，苍老锐利的眸光静静地打量了夜琛半响，方才说道：“我一直都在避免跟你提及凌若冰，我以为我的态度已经足够明确。凌若冰这次回黎城究竟是为了什么，你不可能不知道，你扪心自问，难道你可以用整个景天国际为代价，帮她和凌世天抗衡？”
“为什么不可以？”夜琛皱着眉，置气般不甘心地问道。
夜老怒气冲天地大声呵斥：“为什么可以！景天国际是你花了多大的代价才保住的，发展成现在这个规模，又花费了多少心血。我不想让你和凌若冰走太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将戒指给了凌若冰，又告诉凌世天要找戒指，目的是什么，难道你猜不到？”
无数条线索在眼前汇聚，夜琛面上是恍然大悟的通透，但眸中却写满不可思议，他不确信地喃喃道：“你想让凌世天亲自去找凌若冰。”
“没错，她们凌氏内部的矛盾就应该内部解决，我不希望你插手其中。但谁知凌若冰竟然什么都没做，凌世天也是真蠢，估计他现在也没想到，那枚戒指会在凌若冰手里。”
这是多大的个棋局，夜老这招走的实在是妙。凌家想要和夜家结亲，就必须找到那枚戒指，但是戒指在凌若冰手里。两相对峙，总能分出个胜负。到时候，无论谁赢，都不会妨碍到夜氏的利益。
餐厅里安静极了，远处的林子里有鸟鸣声传来，夜琛耳畔却只有阵阵耳鸣，他什么都听不见，脑海中凌若冰的笑颜和夜老的谆谆教诲交替出现。
他突然就笑了，冷峻的脸上是少有的疑惑，他轻声问道：“可是，为什么，不可以是她？”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夜老才慢慢明白过来，夜琛是真正地爱上了凌若冰。他晚年丧子，对这个唯一的孙子寄予厚望，想到夜琛小小年纪就跟着他上谈判桌，在别人都在游戏的时候，含着泪学习各项报表。
夜老心里微酸，却只是淡淡道：“还记得之前，在你决定要和凌佳佳正式订婚的时候，我就告诫过你，要谨慎行事。我不反对你追寻爱情，相反，我很高兴看见你找到自己所爱。以景天国际目前的地位，原本根本不需要你把自己的婚姻当作交换品。
但是你太冒进了，如果你没有发新闻公告和凌佳佳的订婚，凌世天这会儿就不可能拿凌佳佳这个未婚妻来为难你。至少，你还有退路。”
闻言，夜琛猛地抬起头，眸光怔怔地望向夜老，欣喜道：“爷爷，你不反对我和凌若冰在一起？”
“我不反对。我为什么要反对，但是晚了，现在不是我反不反对的问题，就算我举双手支持你，你也不可能和凌若冰在一起。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凌世天。”夜琛眸光暗淡，低头无力说道。
“没错，你还是太年轻，做事情不计较后果。现在这个处境，要想化被动为主动，最快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姻。原本你和凌若冰还有可能，但是那些机会，全都被你亲手堵上。”
夜老有理由条的分析，像是在证实着夜琛的愚昧。夜琛怔怔坐着，他心里比任何都清楚，夜老说的不假。原来，曾经他也曾握住和凌若冰在一起的机会，但是却被他无意间扔掉。
造化弄人，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