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清晨，寒风凌冽。
景天国际仍旧笼罩在一片忙碌之中，夜琛埋首于成堆得文件中，宏伟敲门而入的时候，他连眼睛也没抬一下。
“夜总。”宏伟欲言又止，他刚刚得到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却又不知道究竟当讲不当讲。
夜琛至始至终也没说话，甚至，或许连宏伟身处办公室也并未察觉。
宏伟不禁暗自猜想，或许，夜总并不想知道那位的消息，他已经将凌若冰身边安插的人手收回，应该，对凌若冰的近况，也不会特别在乎。
正当宏伟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夜琛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什么事？”
事已至此，宏伟心一横眼一闭，张口说道：“夜总，刚刚得到的消息，凌小姐，出事了。”
“哪个凌小姐？”
“凌若冰小姐。”
夜琛翻页的手指生生顿住，却仍旧低着头，硬生生地问道：“她能够出什么事？”
“昨晚，凌小姐的公寓着火，听说，她差点葬身火海。”
‘腾’地一声，夜琛猛地站了起来，面前的文件瞬间被他带地飞了起来。
问清事情来龙去脉，夜琛自然也想到这场火灾不同寻常的地方。他想也没想，抓起身边的外套，边往外走去。
夜琛的手在发抖，电梯缓缓下滑，他从电梯壁看自己焦虑的模样，才明白，不管他说的有多么坚定，做得有多么狠绝，但是凌若冰的身影，还是占据了他心里最为重要的位置。
黑色轿车一路使向医院，医院二十三楼，就是凌若冰的病房。
夜琛透过暗黑色的窗户，目光却比玻璃窗的屏障更为暗沉。
如果他晚来一步，说不定就会理所因当地错过，说不定他就任由自己心里的思念荒原蔓延，就此认命地守在凌若冰身边。
但是偏偏世事弄人，半透明的窗户外，文擎宇捧着鲜花的身影匆匆掠过，夜琛冷眼望去，伏在门把上的手，便慢慢地垂了下来。
原来，凌若冰并非一个人，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夜琛，她还有别的选择。在没有他关心和在乎的日子里，她根本不在乎，或许，她还会庆幸。
夜琛冷笑，沉声道：“回去。”
这段时间，窗外的气温接近零度，司机却觉得从夜琛嘴里吐出的那两个字，仿佛要将车内的空气冻结般，冰冷地无以复加。
窗户上起了冰霜，凌若冰坐在床上，怔怔地望着波光粼粼的窗户发呆。
文擎宇提着大包小包走进来，她也没回头招呼。文擎宇望着她沉静的背影，只觉得她快要和窗外的萧索融为一体。
“若冰，我带了何婶煲的汤，我记得以前你最喜欢，想不想趁热尝点儿？”
其实即便是汤冷掉也没关系，这间高级病房内设备齐全，甚至在进门处还专门留了间小厨房，方便病人随时加餐。
可文擎宇的目的哪里是让凌若冰尝尝汤好不好喝，他只是想转移凌若冰消沉的注意力，文擎宇向来心细如发，从昨晚他就察觉到，醒来后的凌若冰情绪格外消沉。
这种消沉是文擎宇未曾见过的，好像有道无形的墙，将凌若冰和他隔绝在了两个世界之中，她对他不闻不问，偶尔看过来，也不过是浅浅一笑。
就像现在这般，凌若冰慢吞吞地转过头来，平静安详地望着文擎宇，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点点头：“好啊，很久都没有尝过何婶的汤了。”
哪里是很久，凌若冰压根就不知道文擎宇家有何婶这个佣人，她只是下意识地顺着文擎宇的话说下去，不想扫了他的兴致。
见状，文擎宇剩下的话语便生生卡在喉咙里，他坐在窗前的椅子上，一一从保温袋里拿出汤和菜，凌若冰扫了眼，有些歉意又有些感激笑了笑。
她又没有胃口。
文擎宇叹了口气，低着头，看似无意地问道：“今天上午，还有谁来看过你吗？”
他不确定，凌若冰期盼的目光不时地扫向门边，是不是在等待夜琛。但是他还是将凌若冰出事的消息，婉转地告诉了宏伟。
如果夜琛对凌若冰，还有一点点情义，就不可能不闻不问。
“还会有谁来？谁还知道我在这里？”
凌若冰一连两个反问句，令文擎宇哑口无言。
“不会的，他不会来。”凌若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细心跟文擎宇解释般，摇摇头，低声道：“即便你将地址给夜琛，他也不会来，我明白他的。”
文擎宇这才知道，原来是自己领悟有所偏差，连忙问道：“除了夜琛，你还在想什么？”
“我在想，究竟是谁那么狠心，这么迫不及待地要致我与死地。”
火灾发生在童黍桦离开的当晚，凌若冰不得不怀疑，当初文擎宇在楼下看见的拿货监视她的男人，或许真的别有用心。
而且，当晚小区突然停电，也颇为奇怪。看样子，对方是蓄谋已久，却万万没想到，凌若冰还能够逃出生天。
文擎宇剑眉紧皱，凌若冰苦思冥想的事情，他又何曾没有想过。只不过……像是有只小手在文擎宇心头狠狠揪了一把，他明白，这件事即便不是凌佳佳所为，那也和她身边的人脱不了关系。
凌若冰目光悠长，像是出神般望向窗外萧瑟的冬日景象。
有些话她没有完全说出，其实，就在昨天，熊熊烈火差点淹没她的深夜，她曾不止一次地希望夜琛能够从天而降。
往往事与愿违，她在等待着昏迷，又从希冀中醒来，但是至始至终，那张坚毅冷峻的脸，都没有出现在她眼前。她在绝望和失望的沉痛中苦苦挣扎，只觉得整颗心都浸泡在苦涩之中。
凌佳佳慢慢收住哭声，文擎宇的话在她脑海中一遍遍重复。
昨晚、火灾、凌若冰……
这么多敏感的关键词重叠汇合，在凌佳佳眼前慢慢形成条完整严密的逻辑线。
若不是她昨晚做了关于火灾的噩梦，她或许不会醒来，这样既不会恰巧碰见曾云在楼下以酒消愁。
如果，她没有刻意去提及那场关于火灾的梦境，或许曾云不会失态打破杯子，或许，很多的线索，不会这么清晰。
但是没有如果，凌佳佳三步并做两步冲出卧室，终于，她远远地看见曾云风韵犹存的背影，斜斜地靠在花房的软塌上。
还没走近，曾云可以压低的声音，便零零碎碎地从里面传来。
“我不是怪你，只是这次这件事的确做得不干净，怎么能让警察找到那些证据。”
“算了，不用解释。好在没有监控，谁也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让他去临市避避风头，再不然，直接送出国，境外不是也有凌氏的分公司吗，让他去那里待段时间。”
凌佳佳听着，脚步便生生顿住。她忘记自己是要向前走，还是趁着妈妈没有发现自己，立即退回去。
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再次询问的，那些从曾云嘴里飘出的露骨的话，已经彻底坐实了她的罪行。
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但是让凌佳佳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妈妈会这么突然，急于处置凌若冰。难道，就是因为爸爸透露了想让凌若冰回家的打算？
难道是担心凌若冰回来后，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凌佳佳在心里默默摇头，原因不定不会这么简单。妈妈会急于要凌若冰的性命，说不准，是跟她苦心积虑隐瞒的那些秘密有关，也和眼下的这通电话有关。
就在这时，曾云突然转过头来，看见领佳绩的那个瞬间，曾云脸上温柔和煦的笑意瞬间冻结，她望向凌佳佳的神情欲言又止，像只被卡主喉咙的猫，整张脸憋得通红。
凌佳佳娇艳的脸上扬起清新的笑，经过了无数次肌肤修护手术，凌佳佳脸上的伤疤已经完全看不出痕迹。她推开花房的玻璃门，径直走到曾云身边坐下。
“妈，我找你半天，你怎么在这里啊。”
曾云脸色僵硬灰败，美目在凌佳佳身上上下打量，轻声问道：“你站在那里多久了？”
“什么多久？站在哪里？”
凌佳佳决定装傻到底，她不知道自己演技如何，也不知道曾云会不会参透自己强行掩饰的不解和震惊。
“没什么，你找我什么事？”
“你还记得我昨晚做的噩梦吗？就是我跟你说梦见火灾的那个梦。”
“记得，怎么了？”曾云娇媚的神情彻底垮塌下来。
凌佳佳刻意顿了顿，轻声道：“就在昨晚，凌若冰家着火了！”
“你听谁说的？”曾云惊讶地差点儿跳起来，凌若冰现在并非媒体关注的热门人物，即便是家里走了水，也只会被处理成简单的事故，并不会大费周章地登报宣传。
曾云在凌佳佳紧张的眸光中，立即知道自己的失态，立即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得到的消息可靠吗？”
“应该是可靠的。但是妈，你不觉得很巧合吗？”
凌佳佳故意说话只说了一半，曾云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荡然无存。
“巧合什么？”
“我昨晚才做了关于火灾的梦，紧接着，凌若冰家就着了火。”
原来如此，曾云长长地舒了口气，她还以为，凌佳佳察觉到她的异常，要是真那样，就连曾云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她双手已经沾满鲜血，从一介草根平民，一路爬到黎城数一数二的贵夫人的地位，脚下埋葬了不知有多少冤魂。
但是，她不希望唯一的女儿也被牵连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