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说：“赫连翳，你真好，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语气里有十分的羡慕。
她还说：“赫连翳，你不要把我给别人，我不认识他们，我会死的，你送我去许州好不好？去衡州也行的。”
她说得很认真，一点儿不像喝多了，但一低头就能看见被酒气模糊了的眼眸，城主府每年藏酒众多，却没有什么由头消耗掉，存了一年又一年，最好的供了府内，送到流水宴的也不差。
赫连翳听她说了一路，知道她还没醉得彻底，却也有些分不清，听她说了这话，想了好一会儿才估摸着是哪里让她想岔了，哭笑不得。
他是半真半假的说了句玩笑，他是希望能同她成亲，却知她不会答应，若是勉强也什么意思，总会这人得跟着他。只是没想到她当了真，还想岔了，难怪当时就气鼓鼓的瞪他。
“洛儿真是，越来越不聪明了。”
这话激怒了半醉半醒的人儿，剩下的路程里赫连翳就听见她骂人，骂姓秦的吝啬，口口声声的喜欢爱慕只能换一个妾位；骂沈嫣然灾星降世，连累她也倒霉多时；又骂沈意远整天板着脸，让她见了渗得慌；再骂沈意恒小气，送个礼还不愿随便花点儿心思……
她骂人的说辞不多，翻来覆去的每个人被是一样的话，赫连翳真是疑心她在天香楼里白过了三年，骂人的本事竟一点儿没学着。
也幸好没学着，不然就得拿来骂他了。
洛香衣不记得自己骂了谁，只是脑子里有了谁就逮着骂谁，最后回到鼓宁巷时竟然把自己骂得清醒了，进了院子就挣扎着下来要自己走，叽叽咕咕的还在骂人，一脚就踩到台阶下，撞进赫连翳怀里，终于想起还有这个人。
“赫连翳。”哼哼唧唧的叫了声，听到一声应，歪着脑袋看了好一会儿确定没认错，肚里却没词了，恼火不已的抓着他的胳膊。
“赫连翳，你知不知道我好讨厌你。”
“你比姓秦的还讨人厌，你就是个虚伪的坏家伙，骗了我还想拿我去骗别人，我才不会喜欢……”
对，她才不会喜欢这种家伙，她喜欢的人会对她很好很好，会跟着她一辈子，下辈子，永远都会跟着她……
洛香衣松开手，摇晃着拐着弯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边去，在院子里晃了半圈就歪在台阶上，靠着柱子轻声哼着不着调的词儿。
她摇摇晃晃的像是下一刻就会摔倒，却没摔，还准确的落到了台阶上。她的声音很轻也模糊，赫连翳听不清她哼得什么，偶尔听明白几个字也串不成意。
她的声音渐渐低落，不多时已经挨着柱子睡着了，赫连翳抱她回屋时，被地上的冷意袭得手足冰冷的人立刻缩进他怀里，舒服的呼了口气。
“洛儿，很快的，很快就好了。”赫连翳轻声道。
洛香衣的意识很清楚，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喝醉了睡着了，然后，现在应该是在做梦？
做梦？却也不像，谁的梦会是白的，满眼满心全都是白的，像被埋进了云层浓雾里，只能看到白色。
梦里不应该是有东西的吗？
洛香衣想不明白，低头看着脚下，看见跟着垂下的发丝，大惊失色，她的头发！
头发，所有的头发，都变成白色的了！
身后有人轻叹：“果然还是吓到你了。”
“谁？”机警的转身却看不到人。
“谁？我也快忘了我是谁了。”那人轻声笑了，笑得有些自嘲，声音却还是在身后，“我在这条路上停留太久，违背了他们的意志，他们就说要让我忘了我是谁。”
“那，你还记得吗？”洛香衣急忙问道，问完了才发觉自己不该问这个，她不是应该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应该怎么离开吗？
“承蒙姑娘记挂，还记得些。”那人开怀大笑。
“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林泉，双木林，白水泉，你呢？”
“洛香衣，落花香满衣。”
明明看不见，却聊了不少，林泉说这是一条路，活人只有神魂出窍是才能看到，很久以前这条路上人很多，后来嘛，这条路废弃了。
沿着白色走会走到另一头，以前可以过去，但现在那头被堵死了，想要过去只有走别的路。
从林泉的指点，洛香衣才知道这地方只是看着无望无际没个方向，其实是有左右前后之分的。
林泉因为有些事还没解决才停留在路上，已经好多年没看见人了，今天突然看见人就忍不住出来同她开了个玩笑。
比起这个说法，说她正在做梦其实更能理解一些，她分明记得自己喝醉了，这里要是路，她怎么就到这条路上来？
还有个原因是洛香衣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赫连翳不会让她来这么奇怪的地方，有他在，神魂出窍只怕没机会发生，而且神魂出窍首先看到的不该是她自己的身体吗？
可是，她有些相信他的话，总觉得这个人不会骗她。
“那我要怎么回去？”这地方好奇怪，她连怎么来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如果是做梦，这么清醒的梦，又要什么时候才能醒？
“以你的功力，多想想要回去应该就可以回去了。”林泉笑道。
“我不会武功呀。”以为他在开玩笑，洛香衣皱眉，她要是会武功就不至于落到赫连翳手里了。
“我所说的功力可不是香衣以为的武功，凡人将武功二字练到极致也不能像你这样出入这里，香衣不信大可以试试。”对她的误解，林泉信心颇足的解释。
洛香衣觉得不可思议，她怎么可能会比武功还厉害的东西，依他所言多想了几遍要回去却没有反应，就把他的话当成了玩笑。
“林先生别作弄香衣了，香衣来时还有事没做完呢。”林泉说他已有数百岁，洛香衣就叫了他一声先生，不能叫祖宗也不能客套的叫声大哥，叫先生倒是正好，谁也不算吃亏。
林泉的声音隔了好一会儿才再响起：“香衣你莫不是只想着回去，忘了说要回哪里了？”三分抑郁七分笑，甚是无奈。
……洛香衣点头。